当刘镇东睁开双眼时,发现自己正握着扫帚,站在青云门后山的青石阶上。晨露未曦,鸟鸣清脆,仿佛之前经历的万千劫难都只是一场大梦。但掌心那盏自觉灯的余温,却提醒着他一切并非虚幻。
师弟,该去打扫讲经堂了。清微道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提着水桶,神态平和,仿佛还是那个照顾刘镇东多年的普通师兄。
璇玑仙子提着食盒从竹林小径走来,裙摆沾着晨露:今日有外门弟子考核,掌门让我们早些准备。
刘镇东怔怔地看着他们。在自觉灯的感应中,清微道君体内流转着历经万劫的平等性智,璇玑仙子眉心的护心莲蕴含着度尽苍生的宏愿。可表面上,他们却只是青云门最寻常的弟子。
怎么了?璇玑仙子伸手在他眼前轻晃,莫非昨夜悟道又有所得?
刘镇东低头看向手中的扫帚。这把陪伴他十余年的普通竹帚,此刻在法眼中显现出层层封印。最外层是扫地除尘的凡木,往里是量轮回尺的因果道韵,最核心处竟藏着太初道尊亲手刻下的道在平常四字真言。
我明白了。他轻抚扫帚,眼中闪过明悟,师父将最终传承藏在最平凡的日常里。
讲经堂的钟声响起,三人各司其职。清微道君擦拭着祖师画像,每一下都暗合净业除障的法门;璇玑仙子整理经卷,动作间自然带着开启智慧的韵律;刘镇东清扫庭院,扫帚划过地面的轨迹,赫然是太初道尊创世时留下的道纹。
师兄师姐。外门弟子们陆续到来,恭敬行礼。这些少年少女浑然不知,眼前看似普通的杂役弟子,实则是历经轮回劫难的大能。
考核进行到午时,变故突生。一名少年在悟道环节突然入魔,周身黑气翻涌——正是狩道族培养的暗子!
让开!清微道君看似随意地拂袖,却暗含镇压心魔的平等智光。璇玑仙子指尖轻弹,九色莲花的净化之力化作清风拂过。
刘镇东继续扫地,扫帚带起的尘土在空中结成字道印。那暗子身上的魔气如冰雪消融,露出原本清澈的道心。
我...我这是怎么了?少年茫然四顾,浑然不知自己刚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守拙老人不知何时出现在廊下,微微颔首:心魔已除,带他去静室休养。
这一切发生在寻常的宗门日常中,在场弟子皆未察觉异常。但刘镇东看得分明,守拙老人袖中藏着的量天尺,刚刚暗中调整了此地的因果线。
夜幕降临时,刘镇东照例在后山古树下打坐。月光洒落,树影婆娑,他忽然听见古树的叹息:
痴儿,可明白为何要将最终考验放在日常之中?
太初道尊的残念自树中显现,身影比以往更加淡薄:因为最难的从来不是度化强敌,而是在柴米油盐中保持道心。
道尊指向山下的万家灯火:你看那炊烟袅袅处,有农夫在担忧收成,有学童在苦读诗书,有产妇在忍受分娩之苦——这些平凡众生的日常悲欢,才是修行最终要面对的课题。
璇玑仙子悄然来到树下,轻声道:师父是让我们明白,修行不是要超脱红尘,而是要在红尘中修行?
道尊的身影开始消散,明日宗门大比,便是你们最后的考验...
次日清晨,青云门钟鸣九响。各峰弟子齐聚演武场,连闭关多年的掌门都亲自现身。但刘镇东三人依旧做着杂役工作:清微道君在检查阵法,璇玑仙子在准备丹药,刘镇东在整理场地。
听说这次大比关系到秘境名额。弟子们议论纷纷,无人注意扫地少年眼中闪过的了然。
当掌门宣布大比开始时,异变突生。天空突然裂开一道缝隙,狩道族主力终于降临!为首的长老狞笑:太初传人,今日就是你们的死期!
全场哗然中,清微道君缓缓放下手中的阵旗:等你们很久了。
璇玑仙子将丹药分给惊慌的弟子:服下可保心神清明。
刘镇东继续扫地,扫帚划过之处,地面浮现太初道尊布下的守护大阵。原来整个青云门,本就是为应对最终决战而设的道场!
不可能!狩道族长老惊骇地发现,他们的寂灭之力在宗门内完全失效。这里的每一砖一瓦都蕴含着道在平常的至高法则,将一切神通返璞归真。
清微道君微笑结印,平等智光化作绵绵春雨;璇玑仙子轻抚琴弦,慈悲法音如春风拂面;刘镇东的扫帚每一下都带着创世道韵。在三人的配合下,狩道族强者竟如陷入蛛网的飞虫,有力难施。
原来...真正的大道就在最平凡的日常里。狩道族大长老突然顿悟,放下兵器,我们输了。
夕阳西下时,青云门恢复平静。弟子们只当做了场怪梦,继续讨论着大比排名。无人知道,刚才发生了关乎三界存亡的战斗。
刘镇东依旧在扫地,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稚嫩的声音:道长,我帮你扫吧?
却是那个被度化的暗子,眼中带着纯净的光。
月光如水,刘镇东站在后山悬崖边,望着云海翻涌。璇玑仙子悄然来到他身边,发梢还沾着丹房的草药香。
接下来要去哪里?她轻声问。
刘镇东望向山下万家灯火,露出温和的笑容:
去人间。
就在二人准备动身时,守拙老人突然现身。他手中捧着一卷泛黄的经书,正是太初道尊亲笔所书的《平常心经》。
师父临终前嘱咐,待你们悟透道在平常的真谛,便将此经交付。守拙老人眼中含泪,经中记载的并非功法,而是师父在红尘中修行的点滴感悟。
刘镇东恭敬接过经书,翻开第一页便怔住了。上面画的不是高深符咒,而是一个农夫在田间插秧的简笔画,旁边题着:道在屎溺中。
清微道君不知何时也来到崖边,轻声道:师父常说,最高深的道法,就藏在最平凡的生活里。我们追寻万年,原来答案一直在身边。
四人相视而笑,多年的隔阂在这一刻烟消云散。狩道族与青云门的恩怨,太初道尊的传承,最终都归于二字。
次日黎明,当第一缕阳光照进青云门时,弟子们发现后山多了四座新坟。坟前没有墓碑,只各插着一把扫帚。而刘镇东四人,已化作寻常百姓模样,混入山下赶集的人群中。
集市上人声鼎沸,刘镇东在茶摊帮工,璇玑仙子在绣坊学艺,清微道君在私塾教书,守拙老人则在药铺坐诊。他们收敛所有神通,真正以凡人之心体会红尘百味。
直到某个雨天,茶摊来了位特殊的客人。那人浑身湿透,却掩不住眉心的魔印——正是当年逃脱的狩道族余孽!
老板,来碗热茶。魔修的声音沙哑,眼中却带着迷茫。
刘镇东递茶时,指尖不经意划过对方手腕。一道纯净的道韵悄然注入,魔修浑身一震,眼中魔气渐渐消散。
我...我这是在哪?魔修茫然四顾,仿佛大梦初醒。
璇玑仙子在绣坊绣着莲花,每针每线都暗含净化之力。清微道君教孩童识字,笔墨间自然流露启蒙智慧。守拙老人开的药方,看似寻常药材,实则调理着整座城镇的气运。
岁月如梭,当年青云门上的惊天一战,已成了茶馆说书人口中的神话传说。没人知道,故事里的主角们,正默默守护着这座平凡的小镇。
又是一个除夕夜,镇上灯火通明。刘镇东四人坐在茶馆角落,听着说书人讲述太初传人扫平魔患的故事。台下观众叫好不断,却不知故事里的英雄就在身边。
原来,这就是师父说的道在平常璇玑仙子轻抿一口清茶,眼中满是感悟。
清微道君望着窗外烟花:修行万年,不如在人间做一世凡人。
守拙老人抚须微笑:师父若在,定会欣慰。
刘镇东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嬉戏的孩童。在他眼中,每个孩子身上都流转着大道轨迹,每声欢笑都蕴含着天地至理。
夜深人静时,四人登上城楼远眺。万家灯火如星河流转,炊烟袅袅似大道升腾。
该走了。刘镇东轻声道,还有更多地方,需要的守护。
晨光微曦中,四个身影悄然消失在街道尽头。茶摊的灶台还温着,绣坊的绣架上半成品莲花含苞待放,私塾的案头墨迹未干,药铺的门帘轻轻摇曳。
镇上的百姓依旧过着平凡的日子,浑然不知曾有真仙在此驻足。而大道,就在这最寻常的人间烟火中,静静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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