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以为祖母无论如何，待她终归是不一样的，她如今待祖母也的确不若之前那般敬重了，可那都是因为“爱之深，责之切”，且她心里仍是愿意孝顺她，盼着她好的。
谁知道到头来，现实给了她一记无情的耳光，祖母待她无情无义时，比待其他人没有什么两样。关键她待她无情，不想她好，只是因为她自觉不好了，就得让其他人都跟着不好，给其他人也添堵而已，根本就是典型的损人不利己……那她心里到底对谁才有情，到底谁才是她认为真正重要的？还是她由始至终，最爱的人都只是自己？
颜芷汐明白颜璟妍的心情。
正是因为她对颜老夫人是付出了真感情，是真敬爱这个祖母的，所以如今才会更难受，更心痛，不像她，从来就对颜老夫人没抱过任何希望，自然也就无所谓失望了。她想了想，缓声道：“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求不得、五阴盛……她如今一个人就占了老、病、怨憎、求不得、五阴盛五苦，所以她其实已经受到惩罚了，大姐姐又何必再与她一般
见识？不过，也是因为大姐姐还在乎她的缘故，等哪日大姐姐对她彻底死了心，也就不会觉得难受了。”
颜璟妍苦笑道：“只怕那一日已经不远了，都已被她捅了一刀了，还敢再在乎再抱希望，那不是自找罪受么？可她怎么就会成了这样……二妹妹你不知道，孔姨娘自那次小产后，身体一直不好，到前些日子，更是一度恶化了，她知道后，不说让人请大夫了，直接让人给送去了庄子上，连颜舞也一并给送了去。那孔姨娘去庄子上后，没几日就去了，报回来后，她却连一口薄棺都不肯赏，最后据说是以一床破草席给裹了，胡乱下葬的，二叔知道后，竟也跟没事儿人一样，‘哦’了一声，就继续吃他的酒去了，怎么这世
上竟会有这样凉薄的人？他们母子倒不愧为是一脉相承了！”
“孔姨娘死了？”颜芷汐听得吃了一惊。万万没想到，孔姨娘竟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死了，还几乎等同于死无葬身之地，她还以为，以她那顽强的生命力与百折不挠的战斗力，怎么也要设法养好了身体，企图东山再起呢！虽然那已经不关她们母女的事，她一样喜闻乐见……倒是可惜了。
不过颜老夫人与颜孝文的凉薄无情，倒是在她的意料当中，也不知道孔姨娘临死时，有没有后悔当初死活也要留在颜家，死活也要给颜孝文做妾，应当是后悔的吧？
至于颜舞……想到颜舞，颜芷汐忙问道：“大姐姐，那颜舞呢？”
颜璟妍冷嗤一声，道：“自然还在庄子上，祖母说了，孔姨娘死有余辜，颜舞既是她生的，那就让她留在庄子上自生自灭，替孔姨娘赎罪吧，以后颜家只当没有她这个人……连我都知道，只要能让我不好过，让我爹娘不好过，她什么事都能做出来了，何况颜舞？她虽然心术不正，但也是一开始就让孔姨娘给教歪了的，生在颜家二房这样畸形的人家，有那样的祖母与父亲，也是够可怜够悲哀了！”
颜芷汐也觉得颜舞挺悲哀的。
虽然她曾很憎恶她和孔姨娘，依然替她悲哀。特别是在颜芷汐已爬到了更高的山上，看到了更远更美的风景，有了现下相知相许的爱人、喜欢且能实现自我价值的事业，还有只属于自己和林氏的一个家，并一个势必会越来越好的未来以后，她再回头
看颜舞，就更觉得她悲哀了。
可颜芷汐也就只是替她悲哀悲哀而已，旁的什么都管不了，也没打算管过。
颜舞托生在孔姨娘肚子里，生来便带有原罪不是她的错，她年纪还小时，不能明辨是非，受孔姨娘的耳濡目染，心一度长歪了，也不能算是她的错。
但在她慢慢的长大，读了书明了理以后，她的心不但没有长正，规劝约束孔姨娘，反而越长越歪，与孔姨娘一丘之貉，助纣为虐，那就是她的错了。
既是她自己的错，自然要承担相应的后果，怨不得任何人！
颜芷汐与颜璟妍一时间都没有说话。
过了片刻，到底还是颜璟妍先笑着开了口：“二妹妹，方才你说我把话都说出来后，心里总能好受一些，我还不信，如今真把话说了，倒是发现果然好受了不少，谢谢你，二妹妹。”颜芷汐摇头笑道：“我什么都没做，大姐姐这个‘谢’字我可不敢当。不过大姐姐说心里好受了不少，我也能放心了，只要不是你的错，你问心无愧，那便用不着自苦，反倒即便是在逆境里，也要凭着自己的努力，把日子越过越好，让那些巴不得你不好，巴不得看你笑话儿的人，算盘都落空。”
“嗯！”颜璟妍重重点头，“二妹妹的话我记住了，即便是在逆境里，我也会凭着自己的努力，把日子越过越好的，何况我如今这算什么逆境，当初二妹妹与二婶的处境，那才算是真正的逆境呢！你不也一样走了出来，有了今天？二妹妹能做到的事，我也一样能做到！”
如今看来，她不但要学习二妹妹的刻苦上进，轻易不言放弃，还要学一学她的豁达与爱憎分明才是。颜芷汐笑起来：“这就对了，打明儿起，便好生备嫁吧，一辈子就一次的大事呢，可不能留下任何不圆满与遗憾，不然将来后悔也晚了。何况卓太太看起来是个难得的明白人，卓姐夫也打小儿读圣贤书长大的，一定会明白大姐姐的委屈，以后加倍对大姐姐好的。”
颜璟妍再次重重点头：“我会的，凡事都有好坏两面，我不能只看着坏的一面伤春悲秋，却一眼也不去看好的一面。因为我闷闷不乐的，我娘也心情一直不好，爹更是觉得有愧于我，这些日子不但不敢见我，连我娘都少见，这哪是嫁女儿应有的气氛，嫁女儿就该欢欢喜喜的才是……二妹妹，真的谢谢你。”
颜芷汐笑道：“真这般感谢我啊？那明儿添妆是不是可以减半啊？算了，反正一辈子也就这么一次嫁姐姐，破费就破费吧，总归要不了多久，就能收回来的。”
说得颜璟妍笑起来，啐道：“宋将军知道你这么抠这么不害臊吗？千万在成亲前别让他知道了啊。”
颜芷汐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道：“让他知道了又怎么样，难道还想退货不成？可惜是御赐的婚姻，他再想退，也是退不了的，只能忍受一辈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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