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江漓一边养胎，一边关注着慈安宫那边的动向。
她已经安排了荷花把长公主和方珣已死的消息放给了太后。
听说太后在慈安宫疯了一阵子。
又是哭喊，又是摔东西的，动静闹得不小，但没过多久就消停了。
顾江漓了解太后这个人。
原本心狠手辣的云妃，到现如今的太后，本质是不会改变的。
她这些年可能不再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骨子里的狠毒却依然存在。
太后的平静绝非是她认命了，而是她在等一个报复的机会。
就如同二十年前，她被先皇禁足大半年，解禁后就沉寂着等待机会。
现在的太后亦然如此。
顾江漓安排了两个暗卫盯着她，时刻汇报消息。
从暗卫传来的消息看，在孩子出生之前，太后不会来找她的麻烦。
腹痛开始的时候，顾江漓知道，这个孩子已经准备好来到这个世上了。
这正是夜半三更的时候，睁开眼，只剩下灯笼照射出的点点光亮。
她摸着肚子，一个细小的动作却惊醒了睡在她身旁的皇帝。
“怎么了？”他担忧不已的声音传进顾江漓的耳朵。
“陛下，我应该是快生了。”
皇帝整个人浑身一震，立刻翻身下床，“朕去叫人。”
他连外衣都没披，直接朝外跑。
很快，安静的景和宫就变得人声嘈杂。
几个接生的嬷嬷一早就住进了景和宫，随时等着皇帝的召唤。
吕太医和吴大夫也都飞速赶过来。
“快快快！换水！”
“给娘娘擦擦汗。”
“娘娘，使劲呀！”
顾江漓听从接生嬷嬷的话，呼吸、使劲。
生产给她的痛苦并不多，她也十分熟悉这个过程。
但对于屋子里的这些嬷嬷和宫女来说，却十分头大。
因为这屋子里实在昏暗得什么也看不清，尽管有一个满天星的小灯笼，但根本无法达到真正的照明。
几个接生的嬷嬷在景和宫里紧张得满头大汗。
这种黑灯瞎火的接生场面她们从来没经历过。
但听闻皇帝不能见火光，她们也都不敢出声提起。主要是她们也都没想到这孩子会在半夜里来。
在这种情况下接生，每个人都悬着一颗心。
几个宫女手忙脚乱地进进出出，慌张不已。
刘丰和小安子伸长脖子往里瞅着，一边瞅一边还说：“陛下别急，娘娘吉人自有天相，娘娘和孩子必定都会平安无事的。”
刘丰的声音都在打颤，他也很紧张，一字一句都像是在自己安慰自己似的。
毕竟这后宫已经很多年没降生过孩子了。
年纪小的宫女太监都是第一次经历这场面，说不紧张肯定是假的。
小安子也跟在自己师傅后面说着：“对对对，陛下别忧心，吕太医和吴大夫都在，娘娘和孩子一定都会平安无事的，对，是这样的！”
可他们两人说完一回头，却发现本应该站在门边的陛下不知去向。
两人惊慌地对视一眼，刘丰急得不行，正想开口喊，可随着他脑袋一转，一道火红的烛光出现在刘丰面前。
“我……我是不是看错了？”
他自言自语地说道。
小安子也回过头，露出惊异的表情。
景和宫多年没有过光亮了，今天却有烛火之光？！
只见皇帝两手拿着烛台，飞速跑来，星星烛火在微风之下微微摇曳，但并未熄灭。
皇帝在二人面前停下步子，吼道：“愣着干什么？去点灯啊！”
他说完，直接侧身撞开大门，冲了进去。
刘丰和小安子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然后转身就跑。
刘丰一挥手，好些个太监都跟他一起动起来。
他没看错，刚刚确实是陛下本人亲自拿着烛灯过来的！
陛下能见火了？
他兴奋地笑出来：“都听着，把景和宫照得比白日里还亮！”
“是！”一群太监干劲十足。
皇帝来到屋子里，几个嬷嬷见到他一惊，“陛下！这是娘娘生产的屋子，您不能进呀！”
皇帝眉眼阴沉，不理会嬷嬷的话，把两盏烛灯放下，然后直接坐到床边上。
他一把拉着顾江漓的手，“别怕，朕在这，朕陪着你。”
顾江漓有些劳累地看着他。
在烛火的映衬下，皇帝的脸色更显得苍白。
他额头上满是虚汗，捏着她的手也十分用力，但却能察觉得到他的颤抖。
“陛下，要不……出去等？”她有些虚弱地开口。
她不确定皇帝看到这些火苗，眼前浮现的是什么场景。
他实在没必要硬着头皮克服这些。
皇帝猛烈摇头，似是想要把那些恐惧从脑子里甩出去似的。
“朕就在这，朕哪都不去，朕陪着你。”
他喘着粗气，还努力做出一副镇定的表情。
顾江漓无力劝他，只能由着他在身边。
几个嬷嬷本来还想说话，但看着皇帝这副样子，也都不劝了。
不一会儿，一群宫女涌进屋子。
一盏盏烛灯被抬进来。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景和宫就变得亮如白昼。
皇帝紧张的神色越发明显，嘴里还喃喃说着：“没事的，会好好的，朕就在这……”
顾江漓回握住他的手，从他那里汲取力量。
一呼一吸。
她听着接生嬷嬷让她“用力”的话，感受着手掌中皇帝传来的温度，看着屋外的黑夜逐渐变得明亮，一抹朝阳从窗子的缝隙中照射进来。
在阳光照耀景和宫的那一刻，响起了婴孩的啼哭。
接生的嬷嬷笑开了眼，宫人们都松了一口气。
顾江漓的秀发已经被汗水浸湿，反观她身旁的皇帝亦是如此。
皇帝不止流了一身汗，眼中还蓄着泪水。
嬷嬷抱着孩子，冲着皇帝和顾江漓道喜：“恭喜陛下，恭喜娘娘，是个小皇子，活泼好动得很呢！”
吕太医也上前为顾江漓诊脉，“陛下，娘娘刚生完孩子，还有些体弱，但是不打紧，调养一段时间就能好起来了。”
同时，吴大夫也摸着孩子细小的胳膊，没过多久，也说：“陛下，娘娘，小皇子很是健康，暂时没发现心疾之症。”
皇帝沉沉地吐出一口气，热泪滑过他的脸颊，不断轻吻顾江漓的手背，重复呢喃着同一句话：
“我们的孩子没病，我们的孩子没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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