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妃说着看着大麻花：“这些你应该也知道吧？”
大麻花一张脸涨成了黑紫色，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应皇子有些责怪的看了皇妃一眼，怪她把话说的太难听了。可皇妃就是想要说的难听一点，刺醒大麻花这个没良心的二百五。美枝在滩里的名声那么大，大麻花不可能没听说，可他却还是色迷心窍，竟想要娶她过门。皇妃现在才知道王妈找人时欲言又止是因为什么，可现在知道已经晚了。她看看外面。她偷偷打发丸子去找撒子了。这种时候只有撒子才能帮到她。应皇子说的那些大道理大麻花根本听不进去，只是不敢反驳罢了。
“……娶亲不是儿戏，况且浩子和黄芽还年幼，便找也需找一个能相夫教子，安守本分之人，方可长久。……”
应皇子这些话皇妃都不想听，更何况是大麻花。可皇妃还是低头听着。在心里构思着怎样才能打到大麻花的七寸。人常说会打的一下，不会打的十下。说话要是说不到点子上，说的越多，越是适得其反。所以，她要不不开口，要是开口，就必须得起到一定作用。
撒子这时候进来。丸子只说是皇妃叫他，并不知道叫他做什么，撒子还以为又有什么事，所以急匆匆的过来。待听明白是怎么回事，便笑了一声，无奈道：“嗨呀，还真有你这号人！老婆坟头上的引魂杆子还没倒呢，这就又要另娶。你也不怕云儿回来闹你。”
“你个老光棍儿知道什么！”大麻花道，“你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我这屋里几张嘴等着吃饭呢，我不再找一个，你来伺候啊？！”
“那我听听，你想找哪家闺秀啊？”撒子不跟他吵，转而问道，“可是已经看中什么人了？”
“美枝。”皇妃替大麻花说道。“就是云儿在的时候，找来伺候她的那个。”
“哈！”撒子失笑，说大麻花，“你说你这做的叫什么事情。都说兔子不吃窝边草，你倒好，吃的还是老婆身边的草。再者说，你找也没问题。你如今正是壮年，又有一双儿女，我们谁也能理解。可这滩里那么些好人家的女儿，大闺女小媳妇，你找哪个不成，非要找一个……臭遍街的……”
撒子还没说完，大麻花以勃然作色，站起身来：“我就不是什么好人，要什么好女人！”
“你不是好人，那浩子和黄芽呢？”撒子道，“后娘的嘴脸你又不是没见识过！就是好人家出来的，也未必能善待继子女，更何况是那等寡廉少耻之人。她连亲生的骨肉都置之不理，能爱惜你的子女吗？！”
“那就看他们的造化罢！亲娘抱着亲孩子还有薄有厚，更何况是后娘！”
大麻花说罢就要走。
皇妃这时说道：“大麻花，我就不说是为了你好的话了。只是，你偶尔也想想死去的人……”皇妃说着不由得哽咽了，她让自己平静下来才又说道，“她最不放心这一双儿女，你不要让她死不瞑目。”
大麻花站住了，仰头吐口气，一顿脚走了。
皇妃本想告诉大麻花，他要再找必须得经过他们同意，可却没有说。这时候不能来硬的，那样只会刺激大麻花，让他更加逆反。
几个人摇头叹息。
撒子道：“皇妃不必着急。那等女人水性杨花，哪里会跟他长久度日。大麻花我清楚，皇妃不放话，他是不敢偷娶那女人过门的。拖些时日，那女人自会另寻他人。”
“这样最好。”皇妃道。皇妃其实已经想好了，大麻花要是死不听劝，她就让他搬出去另过，她是不会让那种女人进这个大门的。可是她没有说。
“唉！世道乱了！”老夫人叹道。
老夫人说的世道乱，不是指战争逃难这些，是说风气坏了，能让美枝这样的人大摇大摆的出来进去。“要在我们那时候，早让一人一口唾沫淹死了”。皇妃想说之所以没人唾弃，是因为这样的事情如今早已经不足为奇，她耳朵里听到的太多了。也先不说张进桥声色犬马，就是这滩里，也是‘撩门儿窜户’（王妈的话）做什么的都有。反正都是外乡人，待战事平定便会一哄而散，再不相见，所以都有一种无法无天的放纵。
这天，王妈来了说，后面林子里有个刚出生的死孩子。有人一早偷偷去林子里搂树叶看见的。韶华还是跟皇妃在一起吃，一早收拾好自己家里，就过来帮着招呼老夫人。一听有死孩子，就要去看。王妈不想让韶华去看，可瞅了韶华一眼，没有作声。她在这个儿媳妇面前还是感觉低着一等，不敢说。老夫人说道：“是什么好的，值得你们巴巴的去看！也不怕夜里做噩梦。”
可韶华还是偷偷跑去看了，回来跟皇妃说，那孩子冻得晶莹剔透，别提多漂亮了。皇妃听着觉得瘆人，不让韶华说下去了。她们就猜这孩子是谁的。“肯定是谁家大姑娘生的！要是有男人，怎么也能糊弄的过去，何至于生下来再扔了。好可怜啊，连块布也不裹着，生生给冻死了。”
韶华说道。
“你这才成了亲有几天，就懂得这么些！”老夫人嗔了韶华一眼说道。“现如今这大活人还没个穿的，哪里还有东西给要扔的孩子穿。再说了，这滩里眼尖的人多了，保不齐被谁认出来，那不就是不打自招了？”
“那怎么能看不出来呢？”皇妃问。“要是刚出生的，那就是春天就怀孕了，一夏天怎么就没人看出来呢。”
“唉！她想要背人，自然是有法子的。”老夫人道。
“这也太残忍了。”皇妃道，“她们怎么就不知道避孕呢？”
“你也乱说！”老夫人道。“罢了，这话日后再不许提了。越说越没样子了。”
大麻花回去后再没有来过。应皇子让他们父子三个过来这边吃饭，他也不肯，送去的吃食，他又让浩子给送回来。每天回去摔盘打碗的，把两个孩子吓得哭都不敢哭。这种情形，皇妃也没法儿再管。只能是暗暗难过。让王妈打听美枝的消息，王妈先说美枝说要离开这里，她们还松口气，说这个害人精总算要走了。可过去好几天了，却还是看见美枝在滩里晃悠。还听说到处问着要租房子。美枝来这里时是单身，就跟几个女人合住在一起。如今说问着要租一个独门独院的房子，给的价钱还不低。皇妃当时就觉得不妙。果然，大麻花以后就不怎么回家了。先是夜不归宿，她们那时候就知道大麻花跟美枝在外姘居，云山一早回滩里的时候，还撞见过几次大麻花。云山远远看见大麻花从美枝租的房子里出来，自己先觉得难为情。毕竟大麻花以前是他的领导，便是如今成了连襟，可大麻花还是二当家。所以他总是低下头假装没看见。大麻花一开始也是看见他就低下头，匆匆过去。后来碰见的多了，反而问他想干什么？是不是专门来逮他的？再后来，大麻花就白天也看不见人影儿了。两个孩子不会生火，吃不上饭，冻得一回家就钻进被子里。老夫人要把浩子和黄芽接过来跟她住，皇妃怕大麻花回来生事。她能感觉到大麻花对他们的恨意。他如今这样也是在故意做给他们看。所以她不能再给他机会，激化他的怨恨。只能每天跟韶华偷偷去给两个孩子生活做饭。屋里已经看不到一点云儿的痕迹了。云儿的衣服和被褥都没了踪影。连梳头匣子也不见了。就是墙上用云儿衣服剪成的墙围子，也已经褪色糟烂，看不出一点原来的样子。
“要不人家说男人都是骡马心，没一点人性。皇妃你看看这屋里如今还剩什么？但凡能过眼的东西都没了！连水桶都没了！这冰天雪地的让两个孩子拿什么去挑水？”韶华一边做一边骂。
“水桶就别管了，不知道云儿那些首饰还在不在？”皇妃扫视着屋里，想看看云儿会把首饰藏在哪里。
“嗨呀，皇妃你还想着首饰呢！你觉得大麻花能露这空子？”韶华气的冷笑，“肯定早拿着去讨那个烂女人的欢心了。”
皇妃觉得也是。云儿就不可有那心眼儿，瞒着大麻花。
“好在云儿还记着你们姐妹的情谊，你结婚时，给了你一些。要不都是掉在枯井洞。”
掉在枯井洞就和说喂了狗一样，也是骂人的话，只不过没那么难听。
“那些首饰，我日后会还给黄芽的。也算云儿留下的一点念想。”韶华说着看着在炉子前烤火的浩子和黄芽又道，“要不人说宁死坐轿的老子，也不死叫街的娘。这都什么时候了，你看看这两个孩子身上这点衣服。云儿要是看见，不得心疼死！”
“所以，心疼孩子最好的做法，就是先把自己保养好。”皇妃道。“有妈的孩子像个宝，没妈的孩子像根草啊！”
“皇妃这话说的真是太，……，太像了！”韶华想不出该怎么形容皇妃这话的贴切。“浩子和黄芽如今可不就像根草似的！没人疼没人管。”
便是知道大麻花的事情，应皇子也不好出面去管。毕竟这是家务事，还不足以让他拿出滩主的身份去管制。可美枝却利用大麻花的身份，公然在出租屋里开起了赌场。而且大麻花也参与其中乐此不疲。本来冬天没事人们就闲的难受，一看不用去张进桥就有得玩，而且还是二当家开的赌，又方便又放心，就都来玩两把。便是不玩的，也来看热闹。一时美枝的出租屋门庭若市，别提多红火了。
这下，应皇子不管不行了，便让撒子去叫大麻花回来。应皇子有请，大麻花不敢违逆，乖乖跟着回来。撒子一路一句话不说。任凭大麻花怎么打听，只是不开口。可大麻花一进大门，他就反手把大门锁上了。
“你这是做什么？我又不是三岁孩子，我要想出去，你这拦得住我吗？”大麻花道。
撒子只是不作声，带头向大麻花屋里走去。应皇子在自己屋里也没有看过炉子。可这屋里实在太冷了，他便往炉子里加些柴火。
大麻花进来看见屋里冷清破败的样子，不由面露愧色。
“回来了？”应皇子筒着袖子坐在炕沿上问道。
大麻花点点头，他想做点什么，可一时无从下手，便也到炉子边，看了看炉子。
“几天没有回来了？”应皇子又问。
大麻花低下了头。他也不清楚有几天了。
“你要是不想管浩子和黄芽，就说句话。这样丢下他们不闻不问算怎么回事？”应皇子继续说道，“这样冷的天，两个孩子连炉子都不会烧，你这个当爹的就没想过他们是怎么过的？”
大麻花头垂得更低了。他也心疼孩子，可更多的是感到累赘。他恨自己不是个单身汉，可以随着心意想怎么就怎么，无牵无挂。他现在才知道人原来可以活的这样痛快，没有一点约束，只有吃喝玩乐。尝过那样的生活，再让他回到这个家，便是云儿在，他也一天都过不下去。
“皇子问你呢！说话！”撒子见他只是低着头不作声，厉声道。
“说什么？”大麻花闷声说道，“事情你们都知道了，我还有什么可说的。”
“我们知道就没事了？”撒子气道，“你以为皇子叫你来就是想告诉你我们知道了？”
“那你想让我说什么？”大麻花道。
他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赖样彻底把撒子惹怒了，抬起脚来踢了他一脚，骂道：“你瞧瞧你现在成了什么样了？嗯？！你连滩里那些撩门儿串户的混子都不如！人家至少知道轻重，不会为了一个婊子抛妻弃子，抛家舍业！你是这滩里堂堂的二当家！你知道人们背后怎么笑话你？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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