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行五十三岁的时候母亲平静地打电话过来。
等周行带着妻子回到老家的时候母亲已经准备好了一桌他们最爱吃的东西。
她把自己灰白的头发打理得整整齐齐，家里也收拾得一尘不染。
她一边给儿子和儿媳夹菜一边叮嘱他们家里还有哪些责任田，又告诉儿子家里还欠了多少酒席。
在老家待了四天之后，母亲就离开了。
周行自己也过了知天命的年纪。
母亲离开的时候七十有六。
她的一生就像一根火柴一样，匆匆燃烧。
点亮了周行这根小蜡烛。
她没有得到过丈夫真心的疼爱，反而处处被嫌弃。
尽管后来有周行和公爹的庇护，但这不是一个妻子应该得到的。
她不后悔。
她离开的时候很平静，就像山间的清风，最终归于山间。
······
又过了十年。
周行自己也很老了。
他才刚过了花甲之年，才退休三年。
但他的精神远不如爷爷在世的时候那么好。
好在儿孙都很好。
大儿子结婚了，孙子都已经十二岁了。
小儿子则是打定主意要独身。
周行并没有怪他。
生活是自己的生活，人都只有一辈子，怎么开心怎么来——
只要不后悔。
他并没有跟母亲一样帮儿子带小孩。
退休的这几年里，他和妻子一起到处旅游或是在老家侍弄花草。
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小书房。
他们经常会像孩子一样在各自的桌子上写写画画。
但从不要求对方给自己看写了什么。
四年后。
身体衰弱下去的周行躺在病床上。
他感觉到生命正在离开自己的身体。
妻子抓着他干枯的手轻轻地抚摸着。
儿子守了几天之后就离开了。
至于孙子则是还在外地读书。
妻子无声地安慰着周行，似乎想要抚平他对死亡的恐惧。
“我对不起你。”
周行叹息了一声。
妻子有些不解：“哪里对不起我？”
漫长的沉默之后周行伸出自己干枯的手抚摸着妻子的脸。
“几十年了···”
“我连你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
芝加哥地底的少年猛地睁开眼睛。
他的五官中同时渗出鲜血。
‘失败了。’
‘明明···明明已经到了最后一步了···’
他不是已经要【接受自己的死亡】了吗？
一旦周行在那个世界接受了自己的【死亡】，那他在现实世界的精神意志就会彻底消散。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趁着周行被维尔斯他们削弱，自己才好不容入侵到他的记忆，找到了他的【渴望】···
是假的！
他的【渴望】是假的！！
他从来就没有被梦境迷惑！
他只是···主动在作一场梦。
【心灵】沉默着坐在座垫上。
站在他对面的周行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
“过去了多久？”
“392天。”
【心灵】脸庞上的鲜血消失，他沉默着，甚至不再去看周行。
过了片刻之后【心灵】才低声问道：“你的内心没有【渴望】吗？”
“没有了。”
周行看着少年：“已经没有了。”
······
周围的房间并不是之前那种银灰色。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整齐的青灰色石头。
科技感消失了。
周行转身走出门外。
身后的心灵已经消失了。
芝加哥的大地一片荒芜，周围杂草丛生乱世嶙峋。
维尔斯也不见踪迹，取而代之的是金发的史密斯。
他脸上惊疑的神色一闪而逝。
“你···”
······
周行被【心灵】禁锢的时候维尔斯已经十分虚弱了。
就在他们以为自己成功的时候，史密斯联合东部的【管理者】、瓦伦堡家族、沃尔夫森家族在内的数个实权家族。
他们用总部的能量塔重伤维尔斯，并夺取了【实验体】的控制权。
他们推翻了旧【理事会】，但没并没有摧毁星空。
他们取而代之。
他们修改了过去的合作条约，并彻底抹除了最初与他们合作的【反抗军】。
“那家伙死了？”
周行并不在意星空怎么样了。
“也许吧。”史密斯有些不确定：“九级的生死是我们无法预料的，但他···他顺着和您战斗时留下的【裂隙】逃走了，外界没有能量，而且这一年多我们也没有找到他的踪迹，大概是死了。”
顺着空间裂隙溜了？
周行想了一下之后看着史密斯：“现在，回答我的问题——星空有没有跟海妖合作？”
“以前有。”
周行的目光中虽然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但史密斯瞬间紧张了起来：“但···但那是梅根家族私自联络的，他们已经被剥夺了【理事会】的身份，在三个月前已经全都死了。”
维尔斯逃走，心灵也失踪了。
可能也死了。
【星空】依然强大，但只在中层和科研力量上了。
他自己暂时还没找到晋入九级的方法。
瓦伦堡的西温和沃尔夫森的布莱克暂时也还没有。
他们还需要一点时间。
史密斯，八级强者。
前【星空联合公司】西部管理者。
理事会之下的第一权利梯队。
但他并不满足，也并不服气。
他们这些人为星空付出了太多，但绝大部分成果都被理事会掠夺了。
理事会里的一部分人同样不开心。
【联席会议】的人数太多了，这大大削减了他们的供应，而且···他们的权势分配并不均匀。
他们需要变革！
尤其是瓦伦堡家族和沃尔夫森家族。
这两个排名在第三和第七的家族非常不满。
就在史密斯说完话的时候，之前周行在谢里登遇到的那个女人——南希·乔伊斯出现在了远处。
七级了···
不过是能量堆积起来的。
紧随其后的是之前周行在黄石火山遇到的那个金发女郎和那个男人。
他们正是瓦伦堡家族的代表和沃尔夫森家族的代表。
他们的气息略有提升，但并不明显。
“最后一个问题。”
周行看着史密斯：“维尔斯是怎么晋升到九级的？”
史密斯沉默了一下之后回道：
“是【心灵】，”
“他的父母死于丧尸之乱，公司保留了他父母变化而成的丧尸，并承诺将来会想办法把他们的记忆和精神意志一起克隆出来。”
“心灵是纯粹的【神性】九级，当我们走到瓶颈的时候，他就会帮我们寻找到自己的【内心】。”
“并不一定会成功，但起码维尔斯成功了。”
说完史密斯有些消沉。
【心灵】不见了，应该是被周行杀了。
他们前进的道路也被斩断了。
【星空】能够迅速壮大，其中科技力量固然功不可没，但心灵的作用同样是难以取代的。
周行朝北离开了。
他意识到了另外一个问题。
【神性】——并不是固有印象中的那样。
圣子没有感情吗？
确实没有。
但他还是会在意自己的信徒，并企图拯救他们，哪怕是洗礼所有信徒。
【心灵】也没有感情，但他执着地想要复生自己的父母。
确实是这样。
哪怕是【神性】的九级，并不代表他们就是纯洁无瑕的圣人。
那很多东西就解释得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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