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迟川的日子辛忱过得一点都不好，这些天他整个人都是恍恍惚惚的。除了上课和练舞就是在奶茶店帮忙，偶尔会偷偷跑一趟医院，找小宿打探打探迟川的消息。
说起来江中校区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教学楼和实验楼就隔了几十米但他就是都见不到迟川，只是有时候从燕糖嘴里知道他经常晚自习请假。
好像他消失了，微信永远都是不在线，单调的对话框里只有辛忱一个人在自言自语。
其实辛忱不知道的是迟川的手机在打架的时候不小心给摔碎了，这几天忙着凑钱没来得及换。
由于这次周考迟川没考，考试一结束全校都传遍了，说高三级的大学霸逃考。其实这话也没错，他本来就是逃考的，当时事出紧急他直接从考场跑回去的，所以严重的话可能要被处分。
对此有的人幸灾乐祸，有的人觉得惋惜，有的人持中立态度，总之什么样的话都有。后来，辛忱听姜澍说教导主任找他谈话了，好像是因为逃考的事。
早自习刚下，一群没睡够的人迷迷糊糊趴下打瞌睡。辛忱坐着精神恍惚，支着下巴呆呆地凝望远处被树遮挡的实验楼。
初晨的骄阳正好，轻轻拨开云雾从外面滚进来照得教室亮堂堂的，慵懒靠着椅背的少年目光在青葱枝丫中穿梭，看见一束暖光落在高耸如山的实验楼上。
眼睛凝望着，手间的笔已经悄无声息地在手心里写下一个人的名字。
两个小小的字一笔一划都充满着少年的思念，每一天手心里都有那两个字。擦了又写，写了又擦，反反复复，手心黑了一小团，与白皙娇嫩的手背形成鲜明的对比。
只是，在怎么写从来都没有人知道他的手心里一直护着一个人，因为那个人被他护得很好。小心翼翼的，上课看一眼，下课模糊了再写一遍。
不知道是哪班放英语听力，辛忱看着那束光静静地听着，他仿佛看到了他哥坐在阳光下，微微弯着脊背认真听听力的样子。
每天早上必须收作业交给各科老师，朗宇身为物理课代表刚趴下两秒钟就被班长催促起来收作业。他没睡好无奈睁着两只一直在打架的眼睛，看着一旁发呆的人笔尖戳进肉里都发现，于是喊了一声。
“辛忱”朗宇敲了敲桌子试探地问:“你忙了？”
“啊？什么？”
他反应过来，手心划破了点皮冒出两滴血遮住两个小小的字。随手扯了张卫生纸擦掉又重新露出来，他说:“怎么了，有事？”
朗宇抱着一沓作业本捂嘴打哈欠，“你忙吗？不忙的话能帮我把作业抱给物理老师吗？他忙着要，班长都催我了，但我英语单词没记呢！”
他把作业扔桌上，双手合十可怜巴巴地请求。
说起英语单词辛忱好像也没记，但还是随口一问:“物理教研组在哪儿？”
“综合楼，思政处旁边，门上写的有。”见有戏朗宇交代两句就溜了，“拜托了兄弟。”
辛忱看了眼堆成山的作业本和一旁躺尸的英语书，斟酌两秒毅然选择作业。
物理教研组在思政处旁边，说不定现在主任在办公室里，他想去帮迟川求情，无论什么代价。
综合楼离得教学楼不算远辛忱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刚到门口就听见主任恨铁不成钢的声音从办公室里传出来，声音很大在楼梯口都能听见。
“你知道你现在在说些什么吗？放弃高考！”主任气得脸青，“砰”地声拍在桌子上，“这是高考不是游戏，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呢？”
思政处的门是敞开的，而隔壁的教研组办公室却是关着的。辛忱抱着作业本不好敲门就在门口静静地等着。
里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沉默须臾，一个熟悉又有点陌生的声音响起。
“我知道！”
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辛忱突然很开心，但下秒反应过来他们在谈什么后猛地一下跌进冰窟里，手里的本子差点没抱住。
“你知道？我看见根本就不知道，你们这些学生想一出是一出，做事什么都不考虑，想干嘛就干嘛。今天想放弃高考明天是不是就不想读了？”
主任疯狂捶着胸口，缓了缓气，喝了口热茶没好气地瞅着面前的少年。他面无表情站在桌前，双手自然下垂，校服穿得整整齐齐，一看就知道是优秀的好学生。
看着他，主任怎么都想不明白，好好的一个孩子为什么突然说放弃高考？他成绩那么好，前两天还拿到名校的保送名额，怎么说放弃就放弃？
“你知不知道放弃高考意味着什么？”
主任盯着目光躲闪的少年，苦口婆心劝道:“意味着你放弃了自己的人生。迟川，以你的成绩上清华北大绝对不是问题。怎么说不高考就不高考了呢？即便是不考，最起码保送的名额你也要拿呀，连这个你也要放弃？”
迟川的家庭有多困难主任是知道的，这几天他都在请假，班主任也反应了好几次。但是他清楚这孩子成熟懂事，即使缺课也不会影响成绩而且比任何人都努力，全校没几个人能拿保送名额，他凭实力拿了还突然放弃。
少年低下头，嘴唇抿成一条线，垂眸盯着地上的碎纸屑看，一股涩意涌进鼻头，眼睛有点生疼，一点点变模糊。
突然间，他想辛忱了。
想如果他不高考了，不在这个学校了。辛忱会不会难过，会不会因为找不到他而哭泣。
会忘记他吗？
“如果有什么困难可以说出来。迟川，我知道高中这三年你一直很努力，而且都到这个节骨眼了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呢？”主任说，“再努力一段时间，等考完一切就好了，而且你都拿到保送名额了不考也要好好坚持，我知道以你的能力一定能上好的大学，所以别轻易说放弃！”
主任说了一大堆，话缝迟川冷冷插了一句，“我知道，但我想好了，放弃高考。”
“放弃高考”这四个字像把刀猛地砸向辛忱，把脑子砸得嗡嗡作响，恍惚又空白，身体瞬间麻木愣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眼睛烧红，低下头，豆大的眼泪砸在作业本上，沿着滑到手边。脸上两道泪痕，躲在角落他咬破嘴皮不敢发出声音。
里面说了什么他没再听，只是听到迟川说要放弃高考的那一刻被什么东西猛地刺中，又疼又难受。
他想不通。
迟川为什么要放弃高考？明明……
突然间，他感觉迟川有事瞒着他。
不知道听了多久的墙角辛忱才反应过来，然后就听见主任说了一句：“先回去吧！这件事过两天再说！”
迟川显然不是很满意站一旁没动，主任当真没被他给气着了，睨了他一眼问：“你真的想放弃高考？”
“是”迟川回答。
他的声音很轻，倔强又坚定。
主任说了两句让迟川回去，辛忱抹了抹眼泪躲在拐口看着里面的人出来。许是有点心慌本子不小心“啪”地声掉在地上。
听见动静，出来的少年驻足回头看了眼，只见拐口处露出一点校服边角，然后一只手急忙捡起地上的本子仓惶地往楼下跑。
看着那个消失的人影迟川莫名有种不安，顿了片刻，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下午放学，辛忱又去实验楼等人，可惜他到时候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因为听写单词没过他被英语老师关了一个小时，等写完出来人都散了。
站在楼下太阳照得眼睛疼，辛忱蹲在花池旁干等了两个多小时，他有一种错觉好像等着等着就能等到那个人。
最后是燕糖回教室拿东西发现辛忱坐在那里才说迟川早就走了，别等了，他这几天都没来上晚自习估计不会回来。
一句话，别等了！
把辛忱打得支离破碎，他仰头睁大眼睛，压着眼中的酸涩，一句话也没说默默地转身离开。
晚上乌云密布，云城下了毛毛细雨，辛忱没带伞就直接这样淋着回来，雨水打在脸上冰冷极了，他浑身都在颤抖，也不知道是冷还是哭。
走着手机突然震动，他像得到救赎一样拿出来，小宿的糯叽叽的声音响起，“辛忱哥哥，你看见哥哥了吗？”
他无力地愣在那里，任由大雨淋湿自己，定了定神，片刻才回答:“没有”
里面外婆的声音响起，小宿失望地叹气，像是在自言自语，说了一句“我想哥哥了”
辛忱举着手机晃神，下意识回答:“我也想哥哥了。”
很想他，我今天还遇见他了。
可是，一转眼……
我就把他弄丢了。
一分钟的电话挂断，辛忱怔怔地站在雨中不知所措，手机“啪嗒”掉在地上，雨水沿着手臂冲刷下来把手心的名字洗掉了。
由于下午的时候他没吃饭没有力气一抬脚就摔在泥水里，爬不起来。疼痛弥漫着身体，突然之间，好像有什么东西断了。
细雨淋着，辛忱爬不起来无力地跌坐在地上，全身忍不住地颤抖起来，呼吸变得急促，眼睛一热，蜷着身体放声哭出来。
雨声掩盖了哭声，少年脸色煞白，各种各样的情绪四处逃窜，拼命涌上来蔓延至身体各个角落，每一处都绞着疼。
少年低哑的声音带着无助哭腔，湿漉漉的眼睛盯着微信对话框里的那只白色比熊犬看了很久，久到什么都看不清。
他低声哭道:“哥……你不要我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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