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不投机半句多。
玄生和尚脸上闪过怒气。
少林寺最重清誉，偏偏神山上人骂的还真对。
他们少林寺确实有人做了违反戒律的事情，而且极为丢脸。
但这件事已经被内部处理，是绝对不能往外说的。
偏偏玄慈方丈也是为了自己犯下的错误承担代价，为了少林寺的百年清誉，在众高僧面前被活活打死。
玄生和尚是在一旁亲眼看着的。
那其中心痛的滋味儿自然难以言喻。
神山上人这几句话说出来，自然是对于玄慈方丈之死的侮辱，虽然神山上人，自己并不知道这件事。
但在玄生他们这个玄子辈儿的眼中就是这样。
玄慈用生命来维护的清誉，就这样被人践踏着。
更令玄生跳脚的恰恰是因为神山上人居然误打误撞的触碰到了真相。
正是戳到了他们的痛脚。
这才更令少林寺的人愤怒。
玄生和尚压抑着怒气说道。
“师兄何出此言？师兄远来是客，但若有辱少林寺数百年清誉，那恐怕实在是有些失礼了。”
神山上人说道：“你们少林寺一不是官府，二不是山贼，为什么擅自扣押外人，不许别人离去？如此霸道的行径，还能称得上是佛门善地吗？”
玄字辈儿的几个和尚不约而同的朝着那天竺胡僧哲罗星看了一眼。众人都明白这些人到少林寺的原因了。
心中倒是稍稍安定了一些。
毕竟这件事他们是有确凿证据的。
哲罗星也不止一次派人前来问讯，他们应对起来自然得心应手。
“师兄，有话不妨直说吧。”
神山上人说道：“我佛慈悲，贵寺不正拘押了折罗星师兄的师弟波罗星大师，数年不得离去吗？”
戒律院首座玄寂大师向前一步。
他执掌少林寺戒律，铁面无私。
“七年之前，波罗星师兄光临敝寺，上下僧众，皆大欢喜，恭敬接待。”
“师兄说，这几百年来在天竺国佛法衰微，佛经大半散失，因此前来中华求取真经。”
“当年的佛经原是从天竺国求来的，如今返从上国来东土求经，也是我们少林寺的荣幸。”
“当时玄慈方丈亲自陪同波罗星师兄在藏经楼介绍那不下于七千多卷的经文，若有副本，波罗星师兄尽可拿去，若只有孤本，本寺也愿派出几十名僧人帮忙抄录。”
“又因为此去天竺路途遥远，恐怕途中有所失散，本寺愿意派数十名僧众沿途护送，务必使全部经典平安抵达佛国。”
闻听玄寂此言，众僧人都低头念着佛号。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普度寺道清和尚称赞道：“玄慈方丈此举真是莫大的功德，可与当年鸠摩罗什大师，玄奘大师辉映。”
玄寂继续说道：“这位师兄在藏经楼翻阅经文，我们派了人陪同他抄写，不敢有所懈怠。”
“哪知道四个月之后我们发现这位师兄每到深夜偷偷潜入藏经楼，偷看武功秘籍。”
“我们得知此事，也并未立刻与他找麻烦。反而是好心相劝。并告诉他这些武功秘籍是本次历代高僧所创。不是从天竺传来也和佛法完全没有关系。”
“根据我们的规矩，这些武林秘籍绝对不能泄露给外人。波罗星师兄既然已经看了一部分，那就算了，只不过以后再也不可以去秘阁。”
“可他答应的倒是好，又连连道歉，说自己不知道少林寺的规矩，指天发誓以后绝对不再去偷看。”
“可哪知道过了几个月他假装生病，却偷偷的挖了地道。又去偷看武林秘籍，被发现已经是几年之后了，他已经偷偷看了本寺不少的武林秘籍。”
“玄惭师兄出手阻止，交手之时才发现，他不仅仅是偷看了许多秘籍，光是七十二绝技，他就最少已经练成了三门。”
少林寺的和尚怒气冲冲的说着。
围观的江湖群雄们已经鼓噪了起来。
“还以为是什么高僧，原来也不过是卑鄙无耻之人。”
“偷盗秘籍，真是令人不齿啊！”
倒也有说话刺耳，让萧峰听着不舒服的。
“果然胡种，不知廉耻。”
大相国寺这些请来的高僧也都是责怪的看了哲罗星和神山上人一眼。
他做出了这样的事情，怎么还好意思把他们叫过来做见证呢？
这个胡僧也就罢了，为什么神山上人也这么不知道轻重？
还不等他们责怪那神山上人便开口说道：“你们说的这些话只是少林寺一面之词，真相到底如何？我们谁都不知道。”
“真相怎么样我们不知道，但是少林寺将这位天竺高僧关了整整七年，这却是真的了。”
“我也听说这位哲罗星师兄在天竺好几年得不到师弟的音讯，心里不放心，也派了一些人前来少林寺探知情况。少林寺却不让他们与波罗星见面，这是不是真的？”
神山上人再次开口，却又惹得这些江湖人破口大骂。
什么叫少林寺的就是一面之词，那这个哲罗星的就不是一面之词了吗？
他们骂的难听，哲罗星低着头，对于他们骂的话，半懂不懂，懂也装作不懂。
面色如常，只等着神山上人在前面冲锋陷阵。
那玄生和尚点了点头。
“不错，确实没让他们相见。波罗星已经偷学了我们少林寺的武功，自然不能再让他将武功告诉别的人。”
神山上人却哈哈大笑。
声音震的屋上的瓦片颤抖，少林寺大殿上的铜钟也嗡嗡作响。
这些玄字辈的和尚都难免生气。
“师兄，若是有外人去了你五台山清凉寺，偷学了你们的伏虎拳，五十一路伏魔剑，还有你们的心意气混元功，普门杖法，你们会怎么处置？”
这话说的众人连连点头，江湖上的人，谁不把自家的秘籍当成宝贝。
但那神山上人却微微一笑。
“武功的高低是看个人，秘籍怎么样其实都是次要。若是有人偷偷的来到了清凉寺，偷走了我们的秘籍，老僧除了自认无能，还有什么话可说，难道人家看一眼你的武学就要人家的性命吗？还要把人家关上一辈子吗？这也太岂有此理了。”
段誉连连点了点头，忍不住喃喃自语。
“没想到这个大和尚这样有胸怀，他说的倒也不错。”
季伯英却听着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也不刻意压低声音，也不刻意抬高声音。
平平淡淡并不避讳别人。
指着那个光头说道：“你听这个老家伙在这里道貌岸然，他那么大度，只不过因为他那些武功平平无奇而已，公之于众又能如何？”
神山上人一听，瞬间变了脸色。
这也是戳动了他的心事，也是对他的羞辱，把他的脸在地上踩。
当年神山上人来到少林寺拜师还不到十八岁。
灵门禅师与他洽谈，觉得他过于傲慢，锋芒太露，不是传法之人。
若把他留在少林寺，他必然也不甘居人下，时间一长，难免生出祸端。
所以婉言拒绝，这才转投清凉寺。
在清凉寺不到三十岁就做到了方丈，他的天资确实很好，见识也超绝，算是武林奇才。只可惜清凉寺藏的武学远不如少林。
四十多年来，他的内功越发的深厚了，早已超过了清凉寺所传的武学典籍的境界，可是拳脚上的功夫总是差很多。
这让他每每想起少林寺的七十二绝技，总是又羡慕又嫉恨。
“什么人胆敢羞辱我们清凉寺？”
神山上人涨红了脸，大吼一声。
他的内功确实很深，有些人认为他略胜过玄慈方丈也不是空穴来风。
这样吼了一声，震得许多内力不足的人，脑袋嗡嗡作响。
鸠摩智站在一旁，却在刚才听到季伯英开口之时就已经低下了头颅。
看见神山上人威风的大吼，忍不住还是讶异的微微抬起下巴。
炯炯有神的双眼满满的都是钦佩和叹服。
他站在众僧中越发的低调。
虽然神山上人在那里张牙舞爪，但季伯英也并不将他放在眼里。
现在心里已经对这个和尚有些厌恶了，他若再做些让人讨厌的事，季伯英自然也不会客气。
那神山上人猛然扭头过来看向季伯英。
虽然确实感觉此人长得丰神俊朗，但并没有从季伯英身上感受到威胁。
凭他的能力又怎么能感受得到呢？
刚想继续发怒，却猛然瞧见了站在季伯英身旁一个粗犷的汉子。
不正是萧峰吗？
对于萧峰他还是很熟悉的。
神山上人又将心中的怒火压抑了下来。
他不想节外生枝。
只是冷哼一声，继续对着少林寺的人诘难。
神山上人也有些心惊，也担心季伯英说破他的打算。
他感觉季伯英似乎已经看穿了。
神山上人本来与哲罗星并不相识，是他师弟神音和尚将哲罗星引上了清凉寺。
哲罗星便言说了此事。
神山上人一听就知道不对劲。
虽然他嘴上说少林寺的坏话，但其实心里也知道少林寺的玄慈方丈为人宽厚，少林寺的规矩也很严。
毕竟少林寺还是神山上人心中的白月光啊，即便他如今已经是清凉寺的住持，即便他已经因爱生恨。
好端端的少林寺没必要扣住波罗星。
神山上人也是个有手段的，软硬皆施，将哲罗星困在了清凉寺半个多月。
慢慢的套他的话，果然将哲罗星的话套了出来。
但是哲罗星咬死了不承认要偷武功。
神山上人瞬间便明白了其中缘由。
心中暗想：“波罗星若是没有偷到武功，少林寺将他赶出去也就算了，现在却把它关在寺里，几年不放。这正是说明波罗星不光是偷到手了，而且还烂熟于心，我去帮他出头，将人要出来，波罗星到了我的手，还愁他不吐露少林寺的武功秘籍。”
正是打定了这个主意，神山上人才请来了开封大相国寺观心大师，江南道清大师等等。
至于鸠摩智，也是在西夏灵州遇到了季伯英，又受了刺激。
只觉得一辈子没有出头之日，永远摸不到那种境界。
这让他茶饭不思，也没有心情帮着宗赞王子抢媳妇。
思来想后，只有身上的易筋经化腐朽为神奇，将鸠摩智的功夫提了不少。
鸠摩智还是把主意放在了少林寺。
正所谓天下武功出少林，少林寺乃是中原武学泰山北斗。
自己在少林寺得到一本没人练的易筋经，已经受益匪浅。
若是能再多取来几门神功秘籍，说不定能让自己再上一层楼。
所以他探听的消息便不请自来，主动地加入了神山上人这一伙。
神山上人略一试探，也知道鸠摩智是个强援。
而且他不光心里惦记少林寺的武学，也惦记上了鸠摩智的功夫。
这才几个人凑到一起上了少林寺。
少林寺内部早知道神山上人本领不凡，鸠摩智在江湖上也闯出了不小的名头。
玄慈方丈又刚刚去世，总是有些动荡。
许多见证的高僧都是神山上人找来的这些虽然也都是高僧，但少林寺自然还是不放心。
因此广发英雄帖，请天下群雄前来见证。
面对哲罗星的咬死不承认，神山上人的咄咄逼人。
玄字辈儿的几个和尚商量了一番，若是一定不让波罗星出来相见，反而显得他们少林寺有鬼。
便传下话去，让人把波罗星叫上来。
没过多久，四个老和尚便陪着波罗星来到了这大殿前。
波罗星身形矮小，面容黝黑。
走到前来，一看到哲罗星，瞬间上前抱住，潸然泪下。
两个人叽里呱啦说的又想又快说了一通天竺地方的方言土语，别人也都听不懂。
两个人说了好一阵，终于停了下来。
那哲罗星便大声用中土语言说道：“少林寺的人说假话，我师弟从来没有偷过少林寺的武功。”
“他只是偷偷看了一些佛家的书。佛家书本来就是从我们天竺来的，看一看又不犯什么戒律。”
“鸠摩罗什大师、达摩祖师也是我们天竺的人，他们交给你们佛经，交给你们武功，你们却扣押了我们天竺的比丘，真是真是那个忘恩……那个……那个……反正就是不好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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