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贷部，专用会议室。
沈粥坐在椅子上，神情疲惫。
他不仅没有起身，甚至没有请李咸蛋坐下......
李咸蛋是个精明人。
一眼就看出沈粥的状态不对。
于是收起笑容，双手叠在身前，微微躬身道：
“沈大班，你知道的，我的长实集团信用一直很好！73年上市，被超额认购65倍......”
李咸蛋的眼睛一直看着沈粥，然而沈粥耷拉着眼皮，似乎没有听他讲话。
气氛有些尴尬。
李咸蛋顿了顿，吞了吞唾沫。
“沈大班，我长话短说吧，长实集团有一个投资项目，机会很难得！现在我需要四个亿贷款，您看，能不能助我一臂之力？”
沈粥终于抬起眼皮，盯着李咸蛋。
“四个亿？投资项目？”
李咸蛋连连点头，笑道：
“一个前景巨大的项目！九龙仓啊！”
“沈大班，九龙仓的实际价值，远远超过现在的股价！我算过了，九龙城那块地皮是寸土寸金......”
李咸蛋谈起他对九龙仓的憧憬，直言目前掌控九龙仓的怡和洋行根本不善经营，只要他入主九龙仓，势必全力开发九龙城地皮，届时打通九龙、尖沙咀的旅游观光线路，开发商业地产，定能使九龙仓集团一飞冲天！
他讲得唾沫横飞，激情澎湃。
沈粥却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他的心里，只有雷天佐丢下的那句狠话。
“花光一个亿，也要把汇丰银行的招牌砸烂！”
“九龙仓...九龙仓...”
沈粥的耳边不断响起这三个字。
他心中的怒火不断累积。
要不是这个该死的九龙仓，汇丰银行怎么会卷入商业间谍案？
要不是丁旺蟹中计，把九龙巴士弄成了九龙仓，形势何至于这么被动？！
沈粥的内心，对“九龙仓”三个字深恶痛绝！
口中低声骂道：
“又是九龙仓，fucking九龙仓！”
李咸蛋没听清楚，还以为沈粥说的是“funny九龙仓”。
“yes，yes！funny，funny！”
李咸蛋喜笑颜开，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报纸，摊开在沈粥眼前。
“沈大班，您看，这篇文章详细论述了九龙仓的真实价值！推理严谨，数据详实！我认为他写得非常好！”
“昨天，我就是根据这篇文章，把四亿港币全部买入九龙仓！现在，我已经掌握了九龙仓10%的股份！”
“只要你再给我四亿贷款，我一定可以超越怡和洋行，入主九龙仓！”
沈粥眼睛一瞥。
不看还好，一看，泰晤士报！
妈的，老子明天自己就上泰晤士报了！
你他妈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等等！
他刚才说什么？
昨天，四个亿，全部买入九龙仓？
沈粥瞪大眼睛，终于明白了最后一件事：
为什么雷天佐一股九龙仓都没买，九龙仓的股价却一路飙升？
要知道，股价是一直波动的！
短时间内，上亿资金涌入一只股票。
股价一定会暴涨！
丁旺蟹不是傻子，史怀特更不是傻子！
他们之所以被雷天佐骗，是因为九龙仓的股价，真的暴涨了三倍！
这的的确确是大资金买入的表现！
直到此刻，沈粥才明白。
搞了半天，买进九龙仓的人......
不是雷天佐，是这个李咸蛋！
沈粥眼前一黑。
气炸了，他真的气炸了！
要不是这个李咸蛋，好死不死买了四个亿九龙仓，他们怎么会上雷天佐的当？
法克！
沈粥猛然起身，抄起报纸就扔出去！
指着李咸蛋的鼻子大骂：
“你这个废物！蠢猪！谁让你买九龙仓的！”
“你他妈以为自己是谁？你的长实一共只有6.93亿资产，东拼西凑四个亿，你拿去买九龙仓？法克鱿！”
“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买九龙仓，闹出多大的事？！汇丰银行、汰骨集团，四大洋行被你拖垮了两个！”
“噢No！”沈粥忽然抱着头，痛苦道：
“不是两个！是三个！还有怡和洋行！”
“就因为你炒高九龙仓股价，怡和洋行也被迫跟进，疯狂回购股份！”
“弹幕！goddamn！四大洋行，被你这个蠢货拖垮了三个！你真是该死！”
沈粥暴跳如雷，拍着桌子骂道：
“李咸蛋！我告诉你，汇丰银行不会再借给你一分钱！并且，我们严重怀疑，长实集团无力偿还之前的贷款！”
“法克鱿！你就等着资产核查吧！”
“现在，你给我出去！Now！”
沈粥的突然发火，让李咸蛋摸不着头脑。
啥玩意儿？
我特么买个九龙仓，拖垮了四大洋行里的三个？
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有这么大的脸？
李咸蛋还在发愣，沈粥却是厉声骂道：
“Get out！酸萝卜必吃！”
“out！”
......
直到走出汇丰大厦。
李咸蛋依旧很懵逼。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一向绅士的沈粥，怎么会突然发这么大的脾气？
贷款而已，我又不是不给利息！
不贷就不贷，你骂人干什么！
李咸蛋气呼呼地坐上宝马车。
前排副驾，阿宁回过头来。
“李董，杰士邦的事有头绪了！”
“嗯？”李咸蛋眼睛一亮，“快讲！”
“是！刚才我在楼下等你，突然接到阿庄的电话！”
“阿庄？”李咸蛋皱眉。
阿宁解释道：
“就是那个私家侦探，总是戴一顶礼帽，头上有疤的那个......”
李咸蛋恍然大悟。
“我想起来了！从南洋来的那个！以前专门为邵毅夫做事的......”
“对对对！就是他！”阿宁递过来一张照片。
“我在车里等你，突然有人过来敲窗户，摘下口罩我才认出来，是阿庄啊！”
“他说，这次的案子不能再查了！再查下去，他自己都有危险！”
李咸蛋皱起眉头。
“什么意思？一个私家侦探不敢查案？”
说着，他看向那张照片。
宏伟的大楼，两只西洋风格的铜狮子......
这不就是汇丰银行大厦吗？
照片显然是偷拍的，里面有四个人。
一个身穿水红色职业装的靓女。
一个挂着相机，满脸谄媚的眼镜男。
一个全套西装，戴金丝边眼镜的社会精英。
这三个人，跟在一个年轻人身后。
李咸蛋眯起双眼，仔细打量那个年轻人。
只见此人衣着华贵，器宇轩昂。
高大挺拔的身材，俊朗不凡！
虽然看起来年纪最小，却明显是这四人中领头的那个。
阿宁指着那个眼镜男说道：
“李董，这个人叫钱大卫，是泰晤士报特派港岛的记者！”
“阿庄查到，那篇文章就是他交给泰晤士报财经版块的！”
李咸蛋抬头。
“你是说，他就是杰士邦？”
阿宁摇摇头。
“一开始，侦探也这么认为。结果查到，这个钱大卫从小到大，数学就没及格过！”
“他连自己的薪水都算不清楚，更别说写出那种高水平的财经分析了！”
“但是，他既然能拿到那篇文章，就一定认识杰士邦！”
“顺着这条线，阿庄排查了钱大卫的关系网。排除掉所有不可能的人，最后，只剩下这个年轻人......”
二人的目光，同时聚焦到照片上的c位。
“据阿庄说，钱大卫返回港岛，跟这个年轻人坐的是同一班飞机！”
“在澳岛，他们还一起吃过肠粉！店老板回忆，他们谈到了文章两个字！”
“基本可以确定，这个年轻人，就是杰士邦！”
“但是，查到这里，阿庄就不愿意继续往下查了！”
李咸蛋再次抬头，疑惑道：
“为什么？这个年轻人很有背景？”
阿宁点点头。
“阿庄不愿意多说，他只是告诉我......”
“这个人，叫雷天佐......”
就在这时，车里的电话忽然响起。
李咸蛋接听，是汇丰银行信贷部经理，皮特张打来的。
“李董，你真是行衰运呐！躺着都能中枪啊！”
李咸蛋心中一暖。
不枉自己平时有意结交，这位张经理还知道打来电话安慰自己。
“皮特，说实话，我真的不明白沈大班为什么要发那么大的脾气！”
“唉！”皮特张叹了口气，将最近两天发生的事，原原本本讲了一遍。
“李董，现在你明白了吧？”
“要不是你瞎猫撞了死耗子，非要去买九龙仓，雷天佐根本骗不了史怀特，也骗不了沈大班！”
“你拉高九龙仓的股价，就是帮雷天佐演了一出戏！”
“妈的，你这出戏，不仅自己被套牢了四个亿，还把汇丰银行的百年招牌，送到雷天佐手里！”
“你自己说，沈大班该不该屌你啊？”
“唉！我不跟你说了，沈粥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办公室里，现在整栋汇丰大厦都战战兢兢！所有人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我得赶紧回去了！就这样，拜拜......”
“嘟嘟嘟......”电话传来忙音。
李咸蛋却像一尊雕塑，握住话筒的手，迟迟没有放下。
“阿宁，你刚才说，那个杰士邦，真名叫什么？”
“叫...叫雷天佐！”
李咸蛋艰难地吞了吞口水，喃喃道：
“写文章，引我上套......”
“明修栈道九龙仓......”
“暗度陈仓九龙巴士......”
“利用间谍案，拿捏鬼佬的把柄......”
“最后掀了桌子，反杀汰骨集团史怀特，汇丰银行沈粥，甚至，还有港督......”
李咸蛋的呼吸，急促起来。
整个人止不住地颤抖！
“等于说，我李家诚自费四个亿，帮他演了一出戏？”
“到最后，还要帮他背黑锅？”
“我...我......”
“咚”的一声！
李咸蛋再次昏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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