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门前的骚乱，像一块石头砸进死水潭，波纹迅速荡开。
那陌生女子的哭喊声，引来了更多僧人。玄寂大师面色凝重，吩咐武僧先将女子带往戒律院看管，转身对独孤求败道：“独孤施主，此事蹊跷，请随老衲往大雄宝殿一行，方丈已在等候。”
独孤求败点头，心知这是必经的一关。他瞥了一眼那女子，对方眼神慌乱，不似作伪，但越是如此，越显得幕后黑手算计之深。
大雄宝殿内，庄严肃穆。玄慈方丈端坐莲台，两侧分立着玄寂、玄难等诸位首座，以及各堂执事僧。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阿弥陀佛。”玄慈方丈开口，声音平和却带着无形的压力，“独孤施主，山门前之事，你已知晓。此女所言，关乎人命，亦关乎少林清誉。施主可否告知，与此女及其家人，可有渊源？”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独孤求败身上。
独孤求败挺直脊梁，目光坦然：“方丈明鉴，独孤与此女素未谋面，更不识其父母。此乃有人设局，意图构陷。”
“构陷？”戒律院一位浓眉执事冷哼道，“那女子指名道姓寻你，言辞凿凿，岂是空穴来风？莫非天下人都要费尽心机害你不成？”
玄寂大师抬手制止了执事，看向独孤求败：“施主既言构陷，可有凭据？或是……知晓何人所为？”
独孤求败深吸一口气，知道不能再隐瞒部分情报了。“若独孤所料不差，幕后主使，应是姑苏慕容复。”
殿内顿时一片哗然！
“慕容复？” “那个在少室山……失心疯了的慕容复？” “他不是已经疯癫了吗？”
独孤求败沉声道：“慕容复虽在少室山受挫，但其麾下势力犹存，复国执念已深。觊觎少林《易筋经》已久。此前在迷踪林、少室山麓，独孤与同伴屡遭其麾下黑煞门、星宿派等人追杀。此次劫持人质、嫁祸于某，不过是他（或其麾下势力）逼取经书、挑拨离间的一石二鸟之计！”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至于证据……昨夜藏经阁前，那使用‘吸星大法’的青衣人，武功路数与星宿派渊源极深，而星宿派，早已被慕容复或其部属掌控！”
玄难大师微微颔首：“昨夜那青衣人所用邪功，确与星宿派‘化功大法’同出一源，但更为歹毒。” 这间接佐证了独孤求败的部分说法。
但并非所有人都信服。
“慕容复已然疯癫，其麾下群龙无首，岂能组织如此周密计划？” 另一位执事质疑道，“或许是你与那女子确有瓜葛，此刻见事情败露，便推脱给一个疯子！”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急促脚步声。一个知客僧匆匆入内，禀报道：“方丈，山门外来了几人，自称是姑苏慕容世家旧部，求见方丈，说……说有要事相告，关乎少林安危！”
殿内众人面面相觑，刚提到慕容复，他的人就来了？这也太巧了！
玄慈方丈神色不变：“请他们进来。”
片刻后，三人步入大殿。为首者是个面容阴鸷、眼神锐利的青袍老者，手持铁骨扇，气息沉凝。身后跟着两名精悍汉子，太阳穴高高鼓起，眼神锐利。
“姑苏慕容氏旧部，青云子，见过玄慈方丈，诸位大师。” 青袍老者拱手行礼，声音沙哑，带着一股阴冷。
玄慈方丈淡淡道：“施主远道而来，不知有何见教？”
青云子铁扇轻敲掌心，目光扫过独孤求败，闪过一丝怨毒，随即道：“不敢当。老朽等人虽主公……不幸抱恙，但得知一桩阴谋，关乎少林清誉，不敢不报。”
他语出惊人：“老朽查知，近日有一伙邪徒，欲对少林不利。其首脑，正是这位——” 他铁扇直指独孤求败，“——原丐帮帮主，契丹萧峰！”
殿内瞬间炸开锅！萧峰之名，比乔峰更敏感！这直接牵扯到民族大义！
青云子不顾众人惊骇，继续道：“此人化名独孤求败，混入少林，实则是为了盗取《易筋经》，以增强其契丹国力！其同党，便是那位中毒的道人英处俊，二人乃是辽国南院派来的细作！那山门外的女子，不过是他们苦肉计的一环，意在制造混乱，趁机行事！”
他言辞凿凿，逻辑看似严密，将独孤求败和英处俊打成了十恶不赦的辽国奸细！
“胡说八道！”梅剑按捺不住，从殿外冲了进来，怒视青云子，“道长为了救人才身受重伤，独孤大爷更是屡次对抗你们的追杀！你休要血口喷人！”
青云子冷笑一声：“姑娘何必激动？若非做贼心虚，何以如此？老朽有证据显示，英处俊与辽国萧太后麾下一神秘组织有染！其所中之毒，不过是苦肉计，骗取少林信任罢了！”
他转向玄慈方丈，拱手道：“方丈明鉴！老朽等人虽人微言轻，但不忍见佛门圣地被奸人蒙蔽，故前来揭穿！还请方丈速速拿下此寮，以免养虎为患！”
大殿内死一般寂静。慕容复的旧部这一手太狠了！直接将矛盾升级到了“辽国奸细”的层面，占据了道德制高点。
众僧看着独孤求败，目光复杂。有怀疑，有愤怒，也有犹豫。
独孤求败面对这滔天污蔑，反而冷静下来。他知道，辩解在此刻苍白无力。对方算计至此，必有后手。
他踏前一步，目光如电，直视青云子：“慕容复已疯，尔等不去寻医问药，反来此兴风作浪，究竟是何居心？尔等所为，真是为了慕容氏声名，还是另有所图？”
青云子脸色一沉：“放肆！主公有恙，我等自当维护慕容氏清誉，铲除奸邪！”
“是吗？”独孤求败冷笑，“是真维护清誉，还是想借慕容氏之名，行鸠占鹊巢之实？尔等在此拖延时间，莫非正有同伙，在寺外某处准备强攻少林？”
此言一出，玄寂、玄难等高手脸色顿变！独孤求败点破了另一种可能！
青云子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迅速掩饰过去：“强词夺理！方丈，切勿听信此人狡辩！”
玄慈方丈一直沉默着，此刻缓缓睁开眼，目光扫过青云子，又落在独孤求败身上，沉声道：“阿弥陀佛。是非曲直，岂能偏听一面之词。”
他看向独孤求败：“独孤施主，慕容氏旧部指证，关系重大。你若坚持清白，可敢在佛祖面前，接受少林问心之考？”
问心之考？众僧皆惊。这是少林对待极度复杂悬案时，一种古老而严肃的仪式，涉及武学、佛法与心性的考验。
独孤求败迎上方丈的目光，毫无畏惧：“清者自清。独孤，愿受此考！”
他知道，这是破局的关键一步。也是对方逼他走的下一步棋。
殿外，天色不知何时阴沉下来，乌云压顶。
山雨，欲来。
（第七十二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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