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 开封旧属
十月末的江南暑气还未消散，而北方的京城内外树叶已经黄了许多，秋风扫荡着落叶一派萧瑟的景象。闲云潭影、物换星移之间，这一年又要匆匆走完。
今秋的西安，天气有些奇怪。都十月底了还是热的让人发汗，很多西安城里的汉子只穿着一件单衣，摇着扇子坐在自家门前喝着茶聊天。
就在这平静之中，一道由恒亲王府发出的敕令却来的极其突然，让很多官员都摸不到门道。
范文成和索尼也突然由四川回到了西安。不到三天的时间，范文成接管下了洪承畴的政务，索尼则接收下了洪承畴的军务。原本在西北、尤其是陕西位高权重的洪大人除了一个大都督的空头衔外，再没有实权了。
许多人都在私下议论：“西安的天变了。”
这天红日悬空，西安古城的头顶上万里无云，一派黄土高原独有的爽朗天气。西安东边数十里有一小村庄名叫鹿台。范文成、索尼、孙云球三人正在鹿台村边的一座小亭中摆下了酒杯等待着一个人的到来。
不多时，两辆马车来到亭边。马车停稳后，车把式从后车中扶着一人下了车，这人正是在西北大名鼎鼎的洪承畴。
他下车后径直来到亭中，冲着范文成和索尼一个劲的抱拳拱手，有些感慨的说道：“穷途末路之辈，还有故人相送，不枉此生。”
孙云球从后面走上前来，手捧着满满的一杯酒来到洪承畴面前，一脸心疼的说道：“义父回乡之路不必太急，万一王爷反悔了，也好追义父回来……”
孙云球还想说些宽慰的话，却因为激动再也说不出来了。随后孙云球从怀中取出一物递到洪承畴手，说道：“这是刚做好的叆叇（眼镜），就让它以后陪着义父吧。”
洪承畴还没等孙云球说完，就直接把眼睛挂在了自己眼前。果然科技改变生活，透过这东西（眼镜），他眼中的世界万物仿佛瞬间清晰了许多。
刚沉浸在新奇感觉中的洪承畴还没有爽够，就见范文成上前一把扯住洪承畴的衣袖把他拉到远离众人的一边。压低声恶狠狠的问道：“你和王爷又鼓捣什么呢？都玩上君臣离心的戏码了。”
“哪有什么戏码，是在下做了对不住王爷的事……”
“算了，不说拉倒。”
看着一脸不信的范文成，洪承畴知道自己骗不了这家伙，因为他对叶布舒，对自己太过熟悉了。只好轻叹一声悄声说道：“就你聪明！就你能看的透！杨修是怎么死的，你不记得了吗？”
范文成听到这里刹那间觉的脖子后有丝丝凉意，立马改口：“我什么都没问，你也什么都没说。”
待到大家喝了告别的酒，说完告别的话，便目送洪承畴一行人离开了鹿台，向着高陵方向离去。
孙云球心思不多，见自己的义父离去心中多有不舍，心情很是凌乱的他一个人先离开了。
孙云球一走，就剩下了以范文成和索尼两人和他们的护卫了。见两个有话要说，护卫们都自觉的拉开了距离。
索尼转了转眼珠，用很随意的口气问道：“范大人，你刚才和洪大人嘀咕什么呢，是不是洪大人领了特别的差事？”
索尼这么一问，范文成便想说点什么，但瞬间想到了杨修。只好把脸侧向一边摆摆手说道：“范某突然想起还有些政务没有处理，先走一步。”说完就骑马跑了。
范文成这一跑看似什么都没说，在索尼眼里便是什么都说了。聪明人的特点就是一点就透。
洪承畴坐着马车在几个护卫的保护下出了潼关，在五天后来到了开封城下。
刚想进城，就见一队骑兵由远及近向着城门冲来。
行人、商贩见到这一幕纷纷退让到道路两侧。有一卖豆子的老头动作慢了些，就被这几个骑兵连人带车撞到了一边。一口袋豆子的洒满了城门口。
老者忍着痛想去捡些回来，却被这几个骑兵打倒在地，他们对着守城的卫兵说道：“马总兵的队伍就要到了，把这个图谋不轨，欲要行刺总兵大人的家伙抓起来。”
周围的人听到这话，一个个心里恨极了这帮匪兵。但却没一个人敢发出反对的声音。只能满怀同情的看着被打的一脸血污的老头。
几息后一大队人马就到了城门处。为首的是一位中年的将军，此人面色黝黑，面颊上有一处明显的疤痕，配上此人冷漠的眼神，让人不寒而栗。
洪承畴这位马总兵到了近前时，大声说道：“得功！你好生的威风，纵兵行凶竟视若无睹。”
这一声，让所有人的目光看向了洪承畴。这位总兵的下属就要上前来抓洪承畴。
马总兵一挥手示意手下人不要乱来，他直勾勾的看着洪承畴。几息之后他认出了洪承畴，这位当年的上级洪大帅。
他那僵硬的脸上也露出笑意，跳下马来径直走向边上的洪承畴，恭恭敬敬的低头行礼道：“属下马得功见过大帅。”
“老夫早不是什么大帅了。”
说完也不理会马得功，而是走到卖豆的老者面前把老头扶起来。看着一地的豆子，洪承畴掏出一锭银子放到老者手中，说道：“快快离去吧。”
马得功看着这场景也猜到了七分，也命人送给出老头一吊钱。这一变故倒惹得人群中一些人羡慕不已，开始说起风凉话。
“老头出门踩狗屎了，一顿打换了如此多钱财，唉！”
这话勾起了不少人心中的羡慕、嫉妒、恨。人群里竟传出了另一种声调。
“我看这老家伙就是在装可怜，故意摔倒的......”
马得功也没在意这些人的言语，他恭敬的跟在洪承畴身后。热情的把洪承畴迎接到开封自己的府中。这一路上鞍前马后好不热情。
待到天色渐暗，一桌上好的酒菜已经摆在了洪承畴和马得功面前。两人相对而坐，就开始晚宴。
马得功亲自为洪承畴斟了一杯酒，然后说道：“当年属下在榆林府任参将，还是靠洪帅看重才提了总兵的。”
“忆往昔”，这是喝酒三部曲的第一步，用前尘往事拉近双方感情，可为后面说正事做好感情铺垫。
“是呀，一转眼都十多年了。”
说到此处，洪承畴的脑海里似乎有了一些画面。眼神中一抹失落瞬间而生，又在转瞬间消失不见，但就是这一瞬间的喜怒哀乐让马得功全部看在眼里，让他对眼前的洪承畴有了无数的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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