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招呼几人坐下，又从屋外灶台上拿进来一个水壶，给众人倒好了水，才慢慢坐在床上，笑着说：“怠慢公子了，老汉这也就有点水了。”
“多谢老丈了”，夏曜拿起水看了看，发现水还温着，又点了点头，周肆的工作做的不错，流民们养成了良好的习惯，喝的都是烧过的熟水。
但他还是想多问几句：“老丈，在下这一路也路过不少地方，也不少次上门讨过水喝，但他们都是直接饮用的井水、河水，没想到您还专门给咱们烧了热水，实在多谢。”
老头摆摆手，笑道：“哪里是专门给公子烧的，公子肯定是刚来到这晋州城吧？”
“何以见得？”夏曜笑了笑问道。
“呵呵”，老头给自己也倒了杯水，笑道：
“咱们自从来了这晋州城，晋王殿下就给咱们定了规矩，不许随地便溺、不许随地吐痰、还有必须喝熟水等等，
每个人还给了一百分，要是违反一次就扣十分呢，哪个人要是被扣完了分，要直接被撵走呢。”
“哦，还有这事？怎么还能撵人呢？那这晋王殿下可就有些不通情达理了”，夏曜装作一脸不忿的样子，
苏离在旁边又好气又好笑的翻了翻白眼，心想你可真能装。
“公子这是什么话！”老头有点不高兴了，“若公子再说殿下的坏话，还请离开吧！”
“抱歉抱歉，在下不是有意的”，夏曜赶忙装作赔礼的样子，嘴角却不由得向上翘起。
苏离又撇撇嘴，你可真能装，这下爽到了？
“罢了”，老汉摆摆手，继续说道：“其实咱们刚来的时候，也不明白殿下为啥要定这些规矩，
我刚来的时候住在甲区，咱们甲区的刘留刘差官不止每天盯着咱们，不许喝生水，
还给咱们说，不喝生水是因为生水里面有啥菌啥玩意的，人喝了就会得那个什么...对，叫血吸虫病！所以每次水必须烧开了才能喝，
还有不许随地便溺、吐痰也是因为那里面有那个什么菌，容易传染。
可您还别说，这段时间喝惯了熟水，再闻着生水都有一股子腥气，叫老汉喝老汉也不想喝了。”
夏曜点点头，四哥这个工作确实用心了，这段时间辛苦他了，等忙完这阵一定要好好让他休息一下，
至于这个刘留，夏曜也暗暗记在心里，能知道血吸虫病这个名词，说明是用心读过防疫手册的，只要是用心做事的人，夏曜不介意将来提拔一下。
如今防疫工作执行的还算不错，夏曜准备继续问问这些匠人工作的问题：“老丈，您就一人在这居住吗？”
老头摆摆手，说道：“说来也算幸运，这次流民有几十万人，只能先解决一部分人的住宿问题，而老汉的儿子是铁匠，有幸被殿下安排第一批住进了这里。”
“哦，那您的儿子呢？怎么不见他？”夏曜问道。
“嗨，你看你这话问的，当然是上工去了！”
老汉看傻子一样的看夏曜，“我儿子被安排去了西山炼钢厂上工，虽然殿下没有催着咱们去，又给了好几天安顿的时间，
但咱们吃人家的，住人家的，怎么好意思赖在家里磨洋工？今儿一早老汉就催他去上工了。”
“原来如此”，夏曜赞道：“老丈也是知恩图报之人啊！”
“哪里哪里”，老头不好意思的摆手：“咱们这些平头百姓虽然不识字，但是基本做人的道理还是懂得。”
“嗯嗯”，夏曜赞同的点点头，继续问道：“想来老丈您也是铁匠，您儿子是接了您的班了？”
“那倒不是”，老汉有些遗憾的说道：“老汉祖辈是做炮仗的，可惜我家这小子愣头愣脑，做事也有些毛手毛脚，实在不适合干这行，
老汉怕他哪天被自己炸死，只好求人去跟人家学了铁匠这门手艺，可惜这手艺到了老汉这辈就断了，也不知能不能找个徒弟传下去，哎！”
夏曜闻言，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老汉，问道：“您是做...鞭炮的？”
“是啊，咋了公子？”老头纳闷道：“老汉是石州人，老家那边有不少硝矿，所以咱们石州那边的炮仗也比较出名。”
夏曜再也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腾的一声就站起来，激动地问道：“你是说...石州那边有硝矿？”
老头纳闷的挠挠头，不知道这公子激动个啥：“是啊，公子莫不是做硝石生意的？可这玩意除了做炮仗，也就医匠拿去能入个药，不值啥钱啊。”
“刚刚还听您说，你们那边会做炮仗的人不少？”夏曜没有回答，而是着急的问道。
老头彻底被眼前这个贵公子弄蒙了：“是啊，住我隔壁的孙老四也会啊，他儿子也是跟我家小子一起学的铁匠，去了炼铁厂。”
夏曜更激动了，拉住老头的手问道：“老丈，你们这些会做炮仗老乡来了多少？你都认识吗？”
“认识啊”，老汉看他越来越激动，忽然有些害怕，赶忙挣脱被夏曜抓住的手说道：
“不瞒公子，在石州的时候，老汉的手艺也算是十里八乡最好的，好多做炮仗的人都是从老汉这学的手艺”，
说完，眼中还有些得意的神色，可眼神马上又变得有些暗淡：
“就是可惜了，去年、今年石州连连遭灾，都吃不饱饭了，还有谁来找咱做炮仗？
逃难去了常安，寻思着陛下不能不管咱的死活吧，可谁能想到太子殿下居然将咱们撵了出来，孩他娘因为跑的慢，居然被人一刀捅死了！”
说到这里，想起枉死在常安的老伴，潸然泪下。
常安驱民令导致的惨事，夏曜也早有耳闻，闻言也是沉默。
老头继续说道：“哎！这可能就是命吧，后来咱们跟着武卫军——
哦，现在好像叫晋州军了，跟着他们来了晋州城才算是有了一口饱饭吃，这都要感激晋王殿下啊！”
此时的夏曜早已没了刚刚得意的样子，扯了扯嘴角，也不知该说什么。
“可惜啊，跟着咱做炮仗的那些人也不会别的手艺，如今还住在老营那里，
老汉却因为有个会铁匠手艺的儿子，反而能先安置进来，说来还算幸运吧。”
夏曜慢慢的坐回椅子上，怒道：“这登记工作怎么做的！二次普查居然都能错过如此重要的信息！要不是今日来此，差点让本王与这些人才失之交臂！”
老头听到‘本王’二字，顿时大惊：“你...您是晋王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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