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办副院长的办公室坐落在癌症诊疗中心D3栋，陶大勇同时也是统筹院内行政工作的负责人。此刻他几步走进自己宽敞透亮的办公室。
简约洁净的办公室里，堆满了整整三排书架的医学论文与研究资料。陶大勇方正沉稳的脸转过来，狠狠蹬着不知所措的李晓军，将院办反馈来的调查结果狠狠摔在了身前的桌子上，吓得李晓军一个激灵。
“陶院，谁惹你生这么大气呀！”李晓军急忙给陶大勇倒了杯热水，“您先消消气。”
陶大勇稍显年轻沉稳的脸庞在阳光下透出几分威严，指着李晓军的鼻子气不打一处来：“李晓军呀李晓军，你不是三岁半的小孩子了，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你怎么能犯下这么低级的错误呢！”
李晓军不明所以：“陶院我怎么了？”
“怎么了？事到临头了，你还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糊涂事？”陶大勇把院办反馈上来的调查结果摔在了他身上，“你自己看看，这个胆囊息肉的教学手术是不是你下达的？我在院内会议上三令五申，肿瘤科是高压阵地，做医生的不能犯下任何一个失误，更不能单凭自己的主观臆断去给病人下诊断！因为你的一个失误，就可能导致患者的死亡！胆囊息肉跟胆囊癌你都分不清，亏你还是肿外三年的主治，最后让一个住院医跟一个实习医给拨乱反正了，你让我这张老脸往哪放？当初可是我在院办大会上力排众议，说服你肿外的刘主任，把你提到主治这个位置上来的，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李晓军神色有些慌了：“怎么可能，做了胆囊造影，分明只是个胆囊息肉而已，怎么会短短几天就发展成癌了呢？会不会是实习医跟住院医经验不足，搞错了？”
“搞错了？”陶大勇气极反笑，“腹腔镜胆囊切除一半，发现了胆囊癌肝转移，一线的医生给你打电话你居然拒接！要不是儿童肿瘤科室新来的江教授出于道义，帮忙进了手术室，又及时跟家属沟通，临时切除了肝脏侵袭的部位，圆满完成这台手术，否则你知道你给捅多大的篓子！”
李晓军皱着眉，“陶院，那现在事情都解决了，你也不用生这么大气嘛！”
“你还好意思说？”陶大勇气得指着他鼻子，“我看你是财迷心窍了吧，你当初是怎么在毕处长面前打得保票，说什么Saman科技公司代理这几款新上市的药，多么好，经济实惠，可结果呢？你真当人家裴晓楠是个女的，就是个花架子？人家是全院科研组总干事，新药要引进，就给先在实验室进行临床，这药这么贵，你事先都没有考虑考虑，就敢在毕处长面前打保票，还说什么福泽患者，让我这张老脸在全医药处面前都丢光了，早知道我就不该听你的话，引进这几款药！”
李晓军脸色难堪，今天真是一件事都没有顺利的，还有那个教学手术，就算手术一半发现是胆囊癌肝转移，住院医怎么也给先通知他这个二线才对，如果及时通知自己，事情根本就不会闹着大，更不会闹到院办来。
“咚咚”。
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敲响。陶大勇应了一声。
院办的秘书走了进来，递进来一张处理结果意见书：“陶院长，院办那边已经对肿外今天起诉到院办的胆囊息肉切除术进行了调查，李院长那边刚才也打电话过来询问了，您这边看看没有异议，就可以签字，给出处理意见了。”
“好，我处理完就送过去。”陶大勇让自己静下来，声音一如往昔，满是威仪。
他接过手里的处理意见书，皱起眉头，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件事居然能惊动了大院长李仲甫，是了，陶大勇心思一转，想到了关键点。
临时处置这台手术的是院内儿童肿瘤科室新引进的江黎江教授，听说这位女教授在学生时代，就是院长李仲甫的学生，被李院长颇为看重。一台肿外的误诊手术，居然牵连到了院长的学生，这件事如果处理不好，自己不好在院长那里交代。
陶大勇翻看了院办调查文件，当初李晓军接手这个患者时，虽然只做了胆囊造影，但造影上的确没有做出来息肉癌变，而且肝转移的部位在肝脏后，位置偏僻，也是手术中用微型探头无意中发现的，可怎么处置李晓军，让陶大勇不好把握，处罚轻了，难免叫人生出非议。
“我记得你今年好像申请了院内职称评级，还有优秀医生评选吧？”陶大勇看了眼忐忑不安的李晓军，“你今年的职称评级先取消吧，优秀医生评选也不要参加了。”
“不是，陶院，”李晓军顿时着急了，“不至于吧，我当时也是按照流程处理，胆囊造影也没有发现肿瘤，这不应该算我误诊啊！”
陶大勇瞪了他一眼，“的确，这位患者是胆囊癌中早期，右上腹也没有显着的出现包块以及黄疸，没有什么特异性症状，但在实习医跟住院医的教学手术发现了情况有变，及时联系作为二线医生的你，你不但没有接，反而主动挂断了电话，险些造成了严重的医疗事故，这个责任你逃不掉，我这个处罚已经是酌情处理了！”
李晓军不服气，但又无可奈何，只能为自己求情：“别呀陶院，你知道为了这个职称评选，这一年我加了多少台手术，我媳妇，我一家老小都等着这个职称晋升给我涨薪水呢？我现在这点工资已经捉襟见肘了，我求求你了陶院，真要是这次评选把我拿下去了，下次轮到我还不知道猴年马月了！”
“现在你怕了，我以前怎么跟你说的，作为肿瘤科的医生，你每天都要如履薄冰，一丝一毫都大意不得，马虎不得！”陶大勇皱了下眉头，“这件事既然李院长都亲自过问了，我也没办法维护你，你身为二线，就要承担起来自己的责任，这次就先这样，你以后好好表现，职称晋升还是很有希望的。”
李晓军还要说些什么，陶大勇办公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他挥了挥手让李晓军出去。
李晓军拿着自己的处罚单，胸腔里升起一股怒火来，气冲冲的就走出了陶大勇的办公室。
……
另一边，实习医与住院医的休息室里，几位肿外的实习医跟住院医聚在一起，说着今天这台胆囊癌的手术。
徐有树一副后怕的模样：“你们是不知道，当时我在手术台上整个人都是懵的，说好的胆囊息肉，做到一半发现了肿瘤，当时我脑子里真的一片空白，握着钉夹置放器的手感觉都不是自己的了！幸亏有谭哥，不然我今天肯定死翘翘了！”
一旁的谭谈摇了下头：“今天的情况的确很危险，任谁碰到这样的情况，都难免会惊慌，多遇到几次就没事了，不过今天还要多谢谢肿外的江教授，要不是她答应接台，怕是今天我跟小徐都给……”
几人正议论这件事，休息室的实木门猛地被踹开，在墙壁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几个实习医扭头看过去，只瞧怒火中烧的李晓军捏着院办的处罚通知书，一巴掌拍在了谭谈面前的桌子上。
“姓谭的，你什么意思？故意整我？！”
谭谈立马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为自己解释：“李医生我没有，当时我的确给你打了十多个电话，可你都没有接，情急之下我又去联系了三线的季教授，可季教授当时好像遇到了患者突然情况，电话也没有打通，情急之下我只能求新来的江医生。”
“患者术中突发情况，你身为一线，在这起教学手术中充当主导，发现了情况是不是给联系我？电话打不通难道你不会去医务处找我？你明知道我今天在医务处有重要的会议，这胆囊息肉的教学手术哪天做不行，你非要要今天做？”
谭谈皱了下眉头：“手术都是前一天安排好，我也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情况。”
“不知道？”李晓军拍了拍他肩膀，语气突然放缓了，“是了，就算出了事又能怎么样？你跟我们可不是一路人，你谭大少可是有个当院长的爹，当初你进肿外，不也是因为你院长父亲的原因嘛？就算出了事，这个锅也用不着你来背！”
一旁的徐有树听着李晓军冷嘲热讽的话，急忙挺身而出：“李医生你这话说得不对，今天要不是谭师兄……”
“要不是你谭师兄怎么样？”李晓军看着休息室里的一些实习医跟住院医，“也就你们傻，人家谭谈跟你们不是一路人，你们有当院长的爹嘛？别到时候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呢！”
徐有树还要争辩，为谭谈解释，却被谭谈拦了下来，他冲着徐有树轻轻摇了摇头，没有任何辩解的意思。
江黎正巧从医院食堂回来，经过休息室，瞧见了里面发生的这一幕。
肿外的几名护士在一旁议论起来。
“听说李晓军医生为了这次院内职称晋升，这一年加台了不少手术！他家里就他一个人养家，媳妇今年刚生了二胎，就等着这次职称晋升加薪，现在怕是全泡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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