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债主们离开后，闫潮生呆愣愣地望着紧闭的大门，想起了自己辞演的《黑虎禽龙》。
其实，在交出违约金的那一瞬间，他就已经意识到自己太冲动了。
但他还是交了。
现在再后悔，似乎已经太迟了……
他的脑子里，出现了一个很蠢的想法——
在想法冒出来的那一瞬间，他就知道那个想法很蠢了。
可是，可是……
他需要钱。
他要帮儿子还债。
即使那个想法再蠢，他也得试试。
万一……万一成了呢？
想着，他颤抖着右手从裤兜里摸出手机。
犹豫了一阵，他最终还是给《黑虎禽龙》的导演打了个电话。
第一次，导演并没有接。
他反复深呼吸了几次，在心里劝说了自己很久，随后，又打了第二遍、第三遍……
终于，在打到第五遍的时候，电话通了。
电话那头很安静，闫潮生猜测导演现在应该是在家里。
他先是稍微等了一小会儿。
见电话那头的导演一句话都没说，他怕再沉默下去，人家会把这个好不容易打通的电话挂了。
于是，他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喂，符导？你现在方便说话吗？”
过了一会儿，符导才回答：“方便。你说吧。”
闫潮生摸了摸鼻子，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的额头上满是汗珠。
“喂，喂？”
符导的声音有些不耐烦了：“你那边信号不好吗？我听不见。”
“不好意思，我还没说话……”
闫潮生又深呼吸了几遍，一咬牙，终于说出了自己打这通电话的目的。
他问符导，如果他愿意回剧组演男四号和男五号，能不能把他的违约金退回来。
听到这话，符导乐了。
他问闫潮生：“我不回答，你自己来说，你觉得这可能吗？”
闫潮生沉默了。
他那一张老脸火辣辣的，像是被人抽了两巴掌。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缓缓开口，用低沉的声音说：“好吧，我知道了，那就不打扰了，我先挂了。”
说完，他放下了手机。
这个时候，他才注意到，对方其实早就挂断了电话……
闫潮生自嘲般地苦笑了一下，心想：“你早就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为什么要去自讨侮辱呢？”
还没难受多久，他再次拿起手机，给自己的经纪人老麦打了通电话。
他跟老麦说：“你前两天不是和我说，有几部电视剧想找我拍吗？这两天我都有空，找个时间，我们去跟他们聊聊吧。”
老麦一愣，有些疑惑。
“你之前不是说他们拍的那是烂片，打死都不演吗，怎么现在又改口了？我可得提醒你啊，你说的没错，他们拍的确实都是烂片。你要是接了，肯定会挨骂的。”
“烂片？挨骂？呵呵，不就是烂片吗，不就是挨骂吗……”
闫潮生握紧了拳头，面色复杂。
他用低沉的声音用力地说道：“我接了！”
…………
某咖啡厅。
闫潮生和老麦提前了十分钟到场，坐在一个角落里，喝着咖啡静静地等待他们约好的那个烂片导演。
可是，半个小时过去了，那个导演的毛他们都没见到半根。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不满。
“怎么还没来？一点时间观念都没有！”
老麦皱着眉头，看了看四周，确定过那个导演还没来后，低声抱怨道。
“这种连谈合作都能迟到的家伙，怎么看怎么不靠谱！老闫，要不我们还是走吧？”
如果换作平时，根本轮不到老麦提出走人。
因为，在他提出要走人之前，闫潮生肯定就已经跑得连人影都看不见了。
但……今时不同往日了。
出乎意料之外的，闫潮生摇了摇头，说：“不，再等一会儿吧。说不定他已经在路上了。如果现在走，我们之前岂不是白等了？”
老麦一怔。
他从没想过自己居然能在私下听到闫潮生说这种话。
他有些严肃地看着闫潮生，低声问道：“老闫，我怎么感觉你最近有些怪怪的，你跟我说实话，你家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急用钱？”
“没，没什么。”
闫潮生摇摇头，装作没事地说道：“不用担心我。”
他不愧是影帝，演技杠杠的。
即使是认识他数十年的老麦，也没能从他的回答和表情中看出什么不对劲来。
“好吧。”老麦说着，还是有点不放心，又补了一句：“如果你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我还能不帮你吗？”
“嗯。”
闫潮生笑着说：“那肯定的。我怎么可能放过你。”
两人哈哈大笑起来。
笑完，老麦摸出手机，给那个烂片导演发了条腾信，问他到哪了。
烂片导演的回答和二十分钟前一样：“快到了。”
在闫潮生的坚持下，他们又坐在咖啡厅里静候了二十分钟。
终于，就在闫潮生都快要坐不住了的时候，咖啡厅的门口，出现了一阵跑车的轰鸣声。
没多久，一个穿着花哨的年轻人走进了咖啡厅。
闫潮生心里清楚，这，就是他们一直等待的那位烂片导演。
提一嘴题外话，为什么他们在没看过剧本的情况下，就能笃定这位导演拍的一定是烂片？
其一，他在此之前也拍过电视剧，豆萁评分三点三。
其二……
这种纨绔子弟，能拍出什么好片子？
话说回来。
烂片导演一进门，四处张望了一阵，直到老麦站起来冲他挥了挥手，他才注意到闫潮生和老麦两人。
他一脸吊儿郎当的模样，坐在了他们对面，翘起二郎腿。
“咋样啊你们考虑的？”
闫潮生又和老麦对视了一眼。
他看得出来，老麦有点儿生气了。
其实他也有点生气。
但他很克制，把自己的怒气藏得比老麦还要深。
他露出了微笑，伸出右手，想要跟烂片导演握个手。
然而，烂片导演假装没有看到。
他双手抱胸，继续说道：“我先说好啊，想跟我拍戏的人海了去了。你们要真想拍我的戏，就别磨磨蹭蹭的，别到时候我把角色给了别人，你们又在背地里骂我。”
闫潮生的表情微微一变。
他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在聊戏之前……”他说，“我们先谈谈片酬吧。”
“片酬嘛，好说。我那部电视剧，一共五十集。一集，我给你一万块！”
“什么？！”
闫潮生和老麦忍不住叫出声来。
前者更是一拍桌子，厉声质问道：“你当时开的，可不是这个价！”
“你也知道，那是‘当时’。”烂片导演耸耸肩，说：“有没有读过三国？你那么大年纪了，‘迟则生变’这四个字，应该不用我教你吧？”
“你别欺人太甚！”
“我说过了，想跟我拍戏的人，海了去了，不差你这个声名狼藉的老东西。一集一万，要拍就拍，不拍拉倒。”
闫潮生重重地喘了几口气，眼睛死死地瞪着烂片导演。
他“唰”地站起身来，丢下一句“另请高明”之后，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咖啡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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