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震来到彭来昌办公室的时候,又是出现了那熟悉的一幕——彭来昌在待客沙发前皱眉抽烟,而一边的纪委书记王立庆同样愁眉苦脸。
当然,王立庆的愁眉苦脸,基本属于装出来的。在他这个“墙头草”纪委书记眼里,顶多是换个靠山前的过渡。
这次的事情,对于彭来昌说,绝对是摊上大事儿了。
但是,对于王立庆来说,则是可有可无,算不得什么大事情。
待客沙发前的烟灰缸里,烟蒂已经堆成了小山。
彭来昌手中的烟灰簌簌落在裤腿上,也只是麻木地掸了掸。内心当真是焦躁得厉害。
“坐……”彭来昌那声音有气无力。
王立庆赶紧放下保温杯,身子往前倾了倾,那副急巴巴的样子倒比彭来昌真几分,“蒋省长,事情不太好啊,真不太好。”
蒋震慢悠悠走到单人沙发坐下,故意没接话。
这出戏的导演是谁啊?是我蒋震啊?
所以,现在我就是看你们表现,并根据你们的表现来步步为营达成自己的目的。。
“蒋省长?”王立庆见蒋震不说话,又问了一声。
“唉……”蒋震故意等了几秒才故作茫然地开口说:“是不好啊……我听底下人说,周明主任把常委们都叫去谈话了?”
“何止是谈话!”王立庆一拍大腿,赶紧压低压低声音说:“周主任说了,他是代表常书记传话——那二十二名干部的审查结果,必须得省委常委会全票通过才行!少一票都不行!”
“哦,这个,我倒是也听周主任提了一嘴。”蒋震皱眉说:“不过我琢磨着,华纪委这次来,恐怕不是真盯着那二十二个人。赵天成那边才是他们的靶子——他那个‘赵家帮’,圈子都快把广贵省围起来了,常书记能坐得住才怪。”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这事儿没那么简单!赵家帮那么容易解决?”彭来昌猛地坐直身子,急躁地说:“常书记是不满赵天成,可那又怎么样?人家七票铁打不动,你能破得了这个局?你破不了!那案子要是按照高震岳准备的搞,我能坐得住这个省委书记的位子吗?无法破局啊!”
蒋震听到“无法破局”四个字,内心就笑了。
——彭来昌这省委书记当得是真窝囊。
来广贵一年多,不说培植自己的势力,连赵天成的真面目都看不透,还被人家“捧杀”得晕头转向。
之前刘书记在的时候,虽说手段又不是太硬,但是,人家也算是全身而退,没有把自己搞到这般被动啊。
蒋震故意叹了口气,语气带着点嘲讽,故意激将说:“彭书记,您来广贵也一年多了吧?我记得刚到任那会儿,您跟赵书记可是天天凑一块儿,开会都坐一排,合起伙来防着我这个外来户。怎么才过了多久,就被人家逼到这份上了?”
“你!你这是揭我短吗?!”彭来昌的脸瞬间涨红,“你不懂的啊!我刚来的时候,赵天成对我多好!有什么人事安排,他先跑我办公室汇报,我看上的干部,他在常委会上拍着桌子夸‘彭书记眼光毒’;我提的发展项目,他第一个举双手赞成。我哪知道他是给我挖坑啊!那二十二名干部,哪个不是他点头同意提拔的?现在倒好,全成了我的锅,他倒成了‘廉政标兵’,这混蛋!这纯粹是混蛋!”
他越说越激动,赶忙又抽出一根烟来点上!
王立庆见状,赶紧打圆场说:“彭书记,您别气,气坏了身体不值当。蒋省长这不是来了嘛,他办法多,肯定能想出辙来。咱们现在得一门心思解决问题,别光顾着上火。”
“解决问题?怎么解决!”彭来昌转头就把火撒到王立庆身上,声音陡然拔高,“你是省纪委书记!抓贪腐、查圈子是你的本分!赵天成拉帮结派这么明显,老百姓都在背后说‘广贵是赵家的广贵’,你早干什么去了?现在出了事,你跟我说解决问题,你有本事解决吗?”
王立庆的脸也挂不住了,委屈地说:“我……我承认我有责任,可这事儿能怪我吗?去年我就想查南州招商局那事儿,您当时怎么说的?您说‘赵书记那边要顾全大局,别小题大做’。我让下面人摸高震岳侄子的底,您又说‘别得罪赵家帮,咱们根基不稳’。现在倒好,出了事儿全赖我头上?我要是真不管不顾,您那会儿就得把我骂回去!”
“放屁!我啥时候说过这话!”彭来昌厉声道:“你少在这儿胡搅蛮缠!我告诉你王立庆,这二十二名干部的事儿要是坐实了,你这个纪委书记也跑不了!用人失察有我的责任,监督不力就是你的锅!”
“我怎么监督?赵天成的人把省纪委都渗透了!我办公室的秘书,都是他推荐的!我发个调研通知,他第二天就知道去哪儿!”王立庆也是被骂急了,更为激动地探过身说:“说白了!我这纪委书记,不就他妈的跟个摆设似的吗!你以为我愿意装孙子?我是没办法啊!”
“咳咳……”蒋震忍不住轻咳一声,这两位省级领导吵得跟菜市场小贩似的,再闹下去别说出对策,怕是要先动手了。
听到这声咳嗽,彭来昌和王立庆都猛地住了嘴,齐刷刷看向蒋震。
现在广贵省的官场里,能跟华纪委搭上话,还能让周明客客气气的,就只有蒋震一个人了——他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彭来昌的气焰瞬间矮了半截,微皱眉头看向蒋震说:“蒋震啊,你看这事儿……”
王立庆也小声附和着说:“蒋省长,你点子多,你给出个主意啊。”
蒋震慢悠悠靠在沙发背上,故意拖了几秒才开口:“现在这情况,不是没辙,就是比以前难办了呀。赵天成的赵家帮现在肯定比兔子还精,警惕性高得很,但这不代表我们就得认输。他们抱团,我们就拆团;他们藏得深,我们就把他们挖出来。”
“对对对!不能认输!”彭来昌赶紧点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可语气里全是虚的,“我们绝对不能让赵天成得逞!”
“不是‘不能让他得逞’,是我们得主动出击。”蒋震皱了皱眉,显然对彭来昌这副光喊口号的样子不满意,“周明给了三天期限,就是故意给我们施压。就是超过三天,也不碍事!”
“真的吗?超过三天也不碍事!?”彭来昌激动地问。
“当然,我了解华纪委的做事风格,别说三天,你就是五天,他们也能忍,关键问题是,如何应对赵天成那边的人!现在,赵天成那边肯定以为我们会慌,会去求他手下的常委,可我们偏不。他不是铁票仓吗?我们就从他的铁票仓里撬出缝来。”
“撬缝?怎么撬?”彭来昌眼睛亮了亮,身子又往前倾了倾,“他那七个常委,跟他绑了十年八年了,比亲兄弟还亲,根本撬不动啊!”
“怎么撬不动?”蒋震反问:“人都是趋利避害的,他们跟赵天成,图的是权力,是好处。现在华纪委盯着赵家帮,他们心里能不打鼓?刚才周明找他们谈话,点了‘圈子’的事儿,他们现在指不定正琢磨着怎么自保呢。人性,都有弱点。”
王立庆听后,皱眉说:“我们没证据啊。我让省纪委的人翻了三年的举报信,只要沾着赵家帮边的,不是匿名信没头没尾。前阵子南州有个老信访干部,给我们递了份高震岳侄子强占砂石场的材料,没过一个月就被调去仓库看大门了。现在没人敢说,没人敢举报,我们去哪儿找证据?”
“证据不是等出来的,是找出来的。”蒋震点上一根烟,抽了一口后,低声说:“赵天成的人再精,也不可能一点尾巴不露。你刚才说,高震岳侄子强占砂石场,高震岳管公安,他侄子搞垄断,能一点问题没有吗?”
“这只是听说啊……”王立庆皱眉说:“后来我也安排人过去打听了,但是,结果你肯定知道,他高震岳是公安厅厅长,这么点事情他摆不平?”
“那刘红梅妹妹的事情你知道吗?”蒋震直接问。
“知道一点,也是听说,没有实质性证据……说她妹妹刘燕搞了个什么公司,然后搞了些宣传的生意。”
“对!她妹妹的广告公司垄断全省政务宣传!你们只是不去查而已,你要是真去查了,他们能一点漏洞都没有吗?还有齐宇航部长,他管组织,他那么大的官,能没猫腻?”
“查不到啊!”彭来昌叹了口气说:“刘红梅妹妹的事儿,我也听说了!然后,前段时间我让秘书去摸过刘红梅妹妹的底,人家那公司手续齐全,发票正规,连税都交得足足的,根本挑不出毛病。”
“挑不出毛病,就是最大的毛病。”蒋震放下水杯,声音沉了些,“一个刚成立的广告公司,能通过省委宣传部在咱们全省拿到上亿的单子,凭什么?就凭她是刘红梅的妹妹?不可能的,人家看得不仅仅是刘红梅的面子,看得是赵家帮的面子!所以说,这里面要是没问题,鬼都不信。”
王立庆也跟着叹气:“话是这么说,可我们没抓手啊。总不能空口白牙去跟华纪委说他们有问题吧?”
“唉……”蒋震故意长叹了一声,摆出一副无奈的样子,“要是实在没辙,那咱们就只能坐以待毙吧!我跟周明聊的时候,他隐晦提过一句——这二十二人的案子要是通不过,我顶多背个‘协调不力’的小处分,毕竟我刚来广贵没多久,很多事插不上手。可彭书记您不一样,您是省委书记,用人失察的责任跑不了;王书记,你也一样,监督失职,纪委的责任也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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