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难和汪涔一样，是汪家政权最忠心的推崇者，出任务时她总是和汪涔争领队的位置，因此没少打架，汪先生对此表示理解，并且鼓励，让他们互相监督着成长。
但苏难特别不喜欢汪涔，因为这人总爱聊闲，她又打不过，每次看到他都气得慌。
她今年十八岁了，要开始正式接触任务，至于那个吴偕，反正每天除了上学就是去网吧打游戏，根本没什么好监视的。
虽然她不在基地，但每年的考核都没耽误过，她每次都是她们分支的第一名，所以在十八岁这年终于接到了第一个正式任务，虽然已经晚了很多年。
这个任务级别和配置都很高，参与人数也很多，两个中队，四个小队，二十五个队员，她们小队全都入选。这次任务她真是喜半参忧，喜的是队友大多是熟悉的人，做事方式全都熟悉，做起任务来事半功倍，忧的是汪涔这个讨人厌的也在，这一路肯定不太平了。
出发那天是个凌晨，刚下过雨，天气很潮湿，还有点凉。她很兴奋，觉得这一次可以大展拳脚，以后不必跟汪涔争，自然而然就可以当领队了。
她们的目的地是杭州一处深山，从山后蜿蜒绕到山腰，然后跟着一条瀑布下去，面前是一个竹林，她们跟着地图和前人留下的记号平安穿过，之后看到一片岩石群。
“这是我们这次的目标，拿下之后，全部升级。”
说话的是这次的领队，叫汪释，汪先生之下的第一中队，很受看重，有他在，她和汪涔一个队员一个小队，谁都没资格挑领队的梁。
“你这次别那么冲动。”汪涔看她，神色是往日没有过的凝重“我们唯一的目标是，穿过去，活下来。”
他声音很低，苏难猜到他大概得到什么消息，但她没兴趣听。这次任务一共三十一个人，枪械配备齐全，爆破装置完善，只要小心一点，完成任务还是很简单的。
汪涔看着苏难上挑的眉尾，知道她并不把这些当一回事，心里有点担心，终究还是没说什么。她并不常在汪家，每年只回来参与几次训练和考核，总以为汪家的人和她在外面遇到的人一样，但不是这样，汪家分配下来的任务也没那么简单，这次这么高的配置，足以证明任务的难度。
她太轻敌，只能是他多注意一点。
汪释和几个中队小队做任务前的风险评估，最后决定分成三个小队行进，各自挑熟悉的队友组队，出发后半小时联系一次。
向岩石群进发时天上又飘了雨，所有人都很凝重，除了十八岁，第一次参加集体任务的苏难。
后来三十五岁的苏难想到这时候的自己，总是厌恶。
为什么不能再谨慎一点呢？她总是问自己，然后告诉同样莽撞的汪小喵，汪家的任务从来没有简单一说。
她们是走左路进的岩石群，这边山体更高，小山一样贴在一起，遮天蔽日看不到天色，遮了有些凉的雨丝。
这一次大家没给她留和汪涔争领队的时间，汪涔多次领队，指挥和布局方面比苏难要成熟的多，苏难也没有异议，因为一踏入这里，闻到这儿带有腥味的空气，她就知道自己想的太过简单了。
汪涔是总布局，苏难和汪雨负责侦查，汪息和汪术开路，汪奇断后，她们一行六人分好队形之后小心翼翼往里面探。
汪涔说这地方之前是开垦过的，不过前任首领在这儿失踪之后具体路线就丢失了，因为这个以及一些特殊原因寻雷计划一直搁置，直到去年才被重启。
刚才经过的怪树林也是今年年初才完全探出来的，死了少说百十个人，而这第二关乱石阵从年初到现在已经来过两拨人了，也只是探出两条错误的路，给她们这第三拨拔除了两个错误答案。
越往里走空气就越浓稠，一股莫名的腥味萦绕在鼻尖始终无法挥去，她们现在已经深入三百米，乱石上一个汪家标记都没出现过，倒是发现几截巨兽的骸骨。
苏难后知后觉感受到这次任务的难度，越发警惕起来。
六百米处，她们第一次听到野兽的嘶吼，然而巨石遮天蔽日，根本看不到一点影子。
“还没发现标记么？”
苏难和汪雨以摇头回应汪涔，汪涔脸色沉下来，叫停了队伍。
“六百米是初始标记最远的距离，如果我们还没遇到的话证明我们运气不太好，这是一条没人来过的路。”汪涔示意每个人把联络器打开，沉声道“接下来要打起精神来，这里面的东西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苏难和汪雨继续侦查，记到一千米处的时候发现他们居然回到了最开始三百米的位置，然而一路下来根本没有遇到之前的标记。
此时半个小时已经过去，总联络器里另外两队行程已经过半，只剩他们还一筹莫展。
汪涔让她们回忆这一路来见到了什么，苏难想了半天，只记得无数长的一样的岩石，以及断裂的白骨。
“不如我们顺着之前的标记走下去，这次注意一点总能找到那个转折点的。”
苏难提议，大家没有更好的意见，于是又一次按照之前的路线启程，当第二次回到这个位置的时候，汪涔已经做好了带队回去的准备。
现在带队回去，虽然逃不了惩罚，但是可以保一条命。
第三次回到原位时，汪涔立即切断联络器的监听设备，告诉大家摆个擂台，打完之后原路返回。
苏难第一个不同意，这是她好不容易得来的晋升机会，往年她都在外面做监视任务，第一次参加这种活动，以后还不知道能不能有机会参加下一次，当然要抓住机会。
其他人的意见也不统一，各有各的理由和说辞，总之同意回去的除了汪涔之外还有汪息和汪雨，两种意见的人数刚好相对。
“这样正好。”苏难说道“你带着他们回去，我带着他们两个继续，不过你得等我们没有消息之后才能走。当然，做了这么多次队友，我们不会出卖你的。”
“晋升的机会哪儿都有，非要选送命这一条么？”苏难还要反驳，汪涔抬手，严肃道“寻雷计划从开始到现在不下万人参与，现在活着的有几个？就算给你们晋升了，你们又有命享用么？”
“你要是这么窝囊一开始你就别来，到现在这个地步你又说什么危险，难道汪家的任务有不危险的么？”
“苏难，我不跟你吵，我把利害关系都跟你说清楚，你自己选。”
“不管你们怎么选我反正是要进去，大不了一死，反正比日复一日盯着那个没意思的家伙好多了。”苏难冷哼一声，留下句“要走的跟着我。”
汪术汪奇其实已经被汪涔说动了，但年少的傲气让他们无法接受被一个女人比过去，而且晋升这样对他们来说银河一样遥远的机会近在眼前，错过了就错过了，他们可没有汪雨汪息那样的身份，谁知道下次汪涔还会不会带他们一起。
“我们现在怎么办。”汪雨看看远处狭窄的通道，撩了一缕长发来回揉搓，心里不太平静“就让他们送死去么，毕竟是我们那么多年的队友。”
“好言难劝该死鬼。”汪涔踹一脚地上的石头，沉沉吐了口浊气“跟上。”
“我们不回去么？”汪息问道。
“你们难道想一辈子都有把柄捏在别人手里么，你们应该知道，对我们这样的人来说，就算只有一点把柄被人捏到，那也是致命的。”汪涔说道“两个选择，一，进去拼一个晋升的机会，二，追上去把他们三个杀掉以绝后患。”
这其实不是个难以抉择的问题，他们两个身份在这六个人里面是比较高的，晋升的机会总会有下一次，似乎犯不着因为这个去送命。
但是，他们两个看着汪涔，不太敢拿主意。汪涔可跟他们两个不一样，这人完全是靠自己爬上来的，苏难能跟他叫板一是因为她不在汪家不知道汪涔的厉害，二是汪涔对她比较特殊，他们两个要是敢叫板，在这里面连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不过这次的晋升含金量非常高。”汪涔说道。
他们立即明白汪涔的意思，带好装备又一次出发。
后来汪涔又一次来到这个地方时忍不住想到苏难，然后他问自己，当年做那个决定究竟是因为儿女情长还是那个晋升的希望。
没有答案，后来的汪涔经历过那么多事情之后，已经无法回忆起当时年少的自己心里究竟是如何想的，只是看着自己徒弟异化的身体感叹年轻人总是更能豁出去一点，而自己和苏难之间，权衡利弊才是常态。
也是，成年人的世界总归要残忍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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