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林澄在旁边，环奈立马恢复了本性，眉眼间的燥郁感更加强烈，说起刻薄话来也丝毫不留情面：“哭够了吗？怎么？孩子还没找到，还要大家停下来哄你吗？你脑子锈掉了？”
姜南笙看了他一眼，抱着顾尔不断抽噎。
这时，一位男警官走过来：“事情我们已经了解清楚，如果没其他事，你们也别在这里堵着哭了，让别人看到像什么样子，回去等消息吧，有消息了我们会第一时间通知你们。”
好像也只能这样了，顾尔留下电话号码，扶着姜南笙走出警察局，回到医院。
刚走到病房门口，顾尔就听到屋里传出丁墨辉的声音，跟姜南笙匆匆对视一眼，推门闯进去，看到的就是，丁墨辉坐在病床边，正抱着鸡腿在啃，季航拿着牛奶站在旁边。
顾尔惊讶地看着眼前一幕。
姜南笙反应更大，直街扑过去将丁墨辉紧紧搂在怀里，声音不住地发抖。
“你去哪了？你吓死干妈了知道吗？以后不许乱跑了，你再乱跑，干妈就要打你屁股了！”
看到她们闯了进来，季航一怔，随后解释道：“我刚刚在茶水间碰到小朋友正垫着脚想要接热水，问清楚后，他说自己肚子恶，来接热水冲牛奶喝，我怕他烫到就帮他冲好牛奶，拿了点吃的把他送回来。”
他值了一天一宿的班，刚处理好29床患者突发的意味状况，肚子饿，拆了桶泡面打算对付一口，没想到就看到一个豆丁大的小朋友再接水。
医院茶水间里都是一百度的开水，万一烫到小朋友，后果不堪设想。
顾尔蹲下握着小孩儿软乎乎的小手，不过几天的时间，小孩儿就瘦了一圈儿。
她安抚好丁墨辉的情绪，站了的目光始终落在顾尔身上，抬头与他四目相对。
两人一起走出病房，顾尔带上病房的房门，隔着一段距离平静地看着对方，眼神清冷，不加含任何情绪。
四目相对。两相无言。
顾尔冲他礼貌地点下头，转身的瞬间一只手扯住了她的手臂。
“顾尔，我们谈谈。”
顾尔回头看他一眼，发现男人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眉心颦蹙，气质沉稳，完全没有了当年那个帮她实习梦想、恣意张扬的少年的影子。
这一刻，顾尔幡然醒悟。
原来，时间真的可以摧毁一切，面前这个事业有成的男人早不就再是她记忆中的模样。甚至是完全割裂，毫无干系。
－
地点是季航挑的。
医院附近一家规模不大的咖啡馆。
寒风凛冽，即便季航穿着长款羊毛大衣，寒气还是丝丝缕缕地钻了进去，令他打了个寒战。
两人面对面坐着，桌上摆着两杯咖啡和两盘精致的甜点，都是顾尔爱吃的口味，偏偏两个人又沉默得像陌生人一般，谁都不肯出言打破沉默。
季航深吸一口气，艰难道：“顾尔，你是不是真的特别恨我？”
顾尔眼神一顿。她面不改色，目光依旧平淡无波，没说话。
“当年我答应，等你拿下超新星漫画大赛的冠军，就带你回去见我父母，可我食言了，你是不是还在怪我？”
这段话，季航说得格外艰难，仿佛是有人再逼他揭开未曾完全愈合的伤疤一样，又像是对顾尔接下来给出的答案，十分惶恐，说完，他喝了口咖啡来掩饰情绪。
顾尔却没遗漏掉他端咖啡时的手都在不住地颤抖，只漫不经心地瞥了一平静地移开目光。
顾尔唇角微微翘起，坦然道：“恨过一阵，但，过去那么多年，早就已经无所谓了。”
季航抬眸不可置信地看她一眼，轻垂下眼帘，眼睫都在微微颤抖。
“都过去了。你也不要再耿耿于怀，觉得对不起我什么。人，总要往前看。季航，我是真的不怪你了。”
说出这些话，顾尔也算是彻底放下了。
不管他们之前有多相爱，彼此间有多少甜蜜或者亏欠，在这一刻，顾尔都懒得再去计较，她仿佛忽然间跟自己达成了和解，不再去计较那么多是非对错，尝试去接受世界不可能完美的事实。
她把自己困在原地太久了，即便她一直在欺骗别人，欺骗自己，说她早就放下季航了，骗到最后连自己都信了。
可直到她在医院回头去看季航的那一眼，那种由心而发的陌生感，顾尔顿悟，她根本不是放不下季航，她只是忘不掉自己那些年的青葱岁月，只是她记忆中的那个影子。
所以，她释然了。
季航似乎完全没想到她会说出这些话，愣了一瞬，苦笑道：“如果我们当初……”
“没有如果。”顾尔打断他：“也没有我们，季航，我不怪你了，但我们也永远回不去了。”
之前季航喝醉酒被送到医院洗胃，穆迟找她那次，顾尔就从对方的态度中猜到当年季航离开或许是有难言之隐。
虽然她并不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无论什么，只要当年季航坦白告诉自己，她都会陪着他一起扛，可他却选择了逃避，什么都不说，一开始她还会纠结为什么，可过去了那么久，再去纠结为什么已经毫无意义。
过去了就是过去了，不是三言两语的解释就能够挽回。
顾尔不想听，也不愿意自寻烦恼。
“我年后四月份就要离职了，你知道的，我的梦想是想成为一名无国界医生，看到过的很好，我就可以放心地去实习自己的梦想了。”季航眼圈发红，脸上的笑容有些苦涩。
“那……我就提前恭喜你了。”顾尔站起来朝他伸出手。
季航也站起来，伸手与她浅浅一握。
两人走出咖啡厅后，发现外面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雪，天色灰蒙蒙的，空中飘洒着飞舞的雪花。
顾尔伸出手去接，雪花触碰到指尖很快形成晶莹的小水珠，她喃喃自语道“下雪了……”
两人都没有带伞，雪花落在他们柔软的发丝上，很快凝结成白霜。
“快回去吧。”季航说。
顾尔微笑着，张开双臂跟他拥抱告别，在他耳边小声地说：“季航，我们就这样彼此亏欠下去，谁都别说原谅。祝你幸福。”
说完，顾尔放开他，跑开一段距离后，转过身与他挥手告别，两人背道而驰。
顾尔长舒一口气，仰头看着满天雪花飞舞，眼眶有些湿润，心里却感到无比轻松，像是压在心口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被挪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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