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连敏公主在帅府书房召见庄小维。
庄小维依旧一袭青衫,向连敏公主行礼:“参见殿下。”
“万先生不必多礼。”连敏公主抬手示意,然后说道,“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罗天教匪首徐秀吾昨天在边境被擒获,现已成为本宫的阶下之囚!”
庄小维惊讶万分:“啊?”
连敏公主目光落在庄小维身上:“万先生,你常年行走四方,对罗天教,对徐秀吾此人,了解多少?”
“回殿下,”庄小维斟酌着词句,“徐秀吾此女,在民间确有声望。其早年经历坎坷,据说通晓医术,常为贫民义诊,故而能聚拢人心。她所提‘平等均权’之说,虽为空想,却切中民间疾苦,故而能蛊惑大量流民佃户追随。”
庄小维抬眼观察了一下连敏公主的神色,继续道:“此女能于短短数年间,将罗天教发展至如此规模,其心智、手段,绝非寻常……”
连敏公主冷哼一声:“徐秀吾已落入本宫之手,本宫是不是应该立即将她枭首示众,震慑天下?”
庄小维忙摇了摇头:“殿下,杀不得!”
连敏公主一双凤眸盯着庄小维:“何出此言?”
庄小维道:“据一些零星消息,徐秀吾在罗天教内威望极高,近乎被神化,若贸然杀之,恐激起其残余势力更激烈的反抗,甚至可能让她成为某种象征,届时,剿灭恐更加困难……”
连敏公主沉默了片刻,庄小维的话,与她在地牢中的感受不谋而合。
徐秀吾确实不是一个可以简单处置的囚犯。
杀了她,固然痛快,但可能后患无穷。
“依你之见,该当如何?”连敏公主目光灼灼地盯着庄小维。
庄小维不紧不慢地回答:“如今,徐秀吾成了殿下俘虏,依小人之见,让她在殿下手里活着,比让她在殿下手里死了,价值更大……”
连敏公主凤目里闪过一丝异彩:“难道要本宫招安她不成?”
庄小维微微躬身:“殿下,招安或许艰难,但或许……可以暂缓处置。”
“哦?”连敏公主秀眉微挑。
“徐秀吾如今落在殿下手中,便是殿下掌中之物。其生死,只在殿下一念之间。”庄小维缓缓道,“眼下之势,外部,罗天教残部虽遭重创,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其首领被擒,他们必不会善罢甘休,或会疯狂报复,或会转入更隐蔽的地下,难以根除。内部,殿下近来诸事缠身,恐有更大隐忧,很多事,不得不防……”
庄小维有意顿了顿。
连敏公主知道庄小维口中“内部隐忧”意指什么,挥了挥手,让他继续。
庄小维躬身继续道:“所以,依小人之见,不如暂且将她囚于帅府,严加看管。一方面,可借此稳住甚至引出罗天教残余,方便清剿;另一方面,也可慢慢消磨其意志,或许能从中探听到更多有用的消息。况且……留着她,或许在某些时候,能成为一个有用的筹码。”
“筹码?”连敏公主凤眸微眯,咀嚼着这个词。
庄小维道:“如今三济乃至帝国的局面,错综复杂,任何一颗棋子,无论敌我,若运用得当,或许都能影响大局。徐秀吾,无疑是一颗重量级的棋子。如何用好这颗棋子,很是考验智慧……”
连敏公主明白,徐秀吾及其代表的罗天教势力,在未来的某些博弈中,或许真的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这个想法很大胆,甚至有些冒险。
“你的意思,本宫明白了。”连敏公主缓缓道,心中已有了决断,“徐秀吾,暂且收押。对外封锁消息,就说擒获一名重要头目,正在审讯。”
“殿下英明。”庄小维低头道,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
且说柴仲夜袭边境哨卡劫人不成,看见帝国精锐骑兵,丢下手下那群亡命之徒,独自惊惶逃窜。
夜色深沉,雨已停歇,但空气中仍弥漫着湿冷的寒意。
破败的山神庙内,蛛网遍布,神像倾颓,唯有角落一堆微弱的篝火噼啪作响,映照出柴仲惊魂未定、又充满怨毒的脸。
柴仲身上的夜行衣沾满泥泞,手臂在翻越哨卡土墙时被划开一道口子,鲜血已然凝固,但远不及他心中的挫败和仇恨来得刺痛。
回想起自己如同丧家之犬般逃命的狼狈,一股炽烈的怒火几乎要将柴仲吞噬。
不行,他不能就此失败!
同时,柴仲深知单凭自己已难成事,必须借助更强大的力量。
柴仲思忖再三,觉得自己必须将情况上报,一来表示效忠,二来巧妙推责,必须让“上面”知道,是连敏公主的人,坏了他的好事!
柴仲深吸几口冰冷的空气,从贴身处取出一个巴掌大小、材质特殊的黑色皮囊。
里面装着的,是“影刃”配发的密写药水和一张特制的薄如蝉翼的纸。
柴仲走到庙门口,警惕地四下张望,确认无人跟踪后,回到火堆旁。
柴仲用一根细如发丝的银针蘸取那无色无味的密写药水,在特制的纸张上飞快书写。
字迹需用特殊药水涂抹或醋熏方能显现。
柴仲的笔触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并非恐惧,而是气急败坏与压抑的愤怒:
“属下夜枭急禀:罗天教首领徐秀吾已确认被囚于边境哨卡。属下于丑时三刻率精干人手突袭,初期进展顺利,即将接触目标。然,连敏公主麾下精锐骑兵突然抵达,致使功败垂成!目标现已被押往三河城。属下行动暴露,恐已引起对方警觉,恳请大人示下后续行动方案……”
写罢,柴仲仔细地将纸张折叠成一个特殊的菱形,确保即使被人截获,不破坏折叠方式也无法看到内容。
柴仲再次来到庙外,将纸张用油布包好,塞进庙后一棵老槐树树干的裂缝里——这是指定的情报投放点。
做完这一切,柴仲靠在冰冷的树干上,望着三河城的方向,脸上露出了阴狠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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