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中，王艺芳的思绪又回到了好几年前。
那是个阳光明媚的夏日午后，她满心忐忑地等在校园的回廊内。
远远地，瞧见熟悉的身影，忙紧张地躲在一根廊柱的后面。胸腔里跟揣了只小兔子似的，扑通扑通狂跳个不停。
脸上也直发烫，紧张得直哆嗦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捏着一片粉红色的枫叶折纸。
唯恐指尖的汗渍，会将折纸弄湿、弄污了，她还垫了块手帕。
显而易见，那是一封信，就是大家通常所说的情书。
每个人，都会对告白的情书，绞尽脑汁、费尽心思。
王艺芳当然也不例外，她本来想折成心形，后来觉得太直白、太俗气也太大胆了。
张晓冉既然是个低调内敛的男生，应该不会喜欢太热情直接的女孩子。
王艺芳前思后想，琢磨了好几天，最后决定还是折一片枫叶。
古人有红叶题诗互诉衷肠的佳话，王艺芳觉得，张晓冉当然是应该听说过的。
收到这样一封既浪漫又富有寓意的情书，兴许会因此增加对自己的好感度呢。
告白成功的几率，也会增加一点点得。
为了折出最完美的枫叶，王艺芳偷偷练习了很久。写给张晓冉的情书，也反反复复修改了无数遍，才又重新工工整整地誊抄在精心选购的粉红色卡纸上。
王艺芳小时候学过几年书法，一手端庄秀气的字，也是她向来引以为自豪的。
等着等着，细碎的脚步声，渐渐接近，然而，竟然不是一个人的脚步声。
王艺芳悄悄探出头，她愣住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张晓冉身边多了个女生，正是她一向妒忌、讨厌的于婉。
因为留意张晓冉，挺长一段时间了。
王艺芳很清楚，他们俩前阵子曾经交往，只是很快就分手的事——这也是她终于鼓足勇气，决定向张晓冉告白的主要原因。
巨大的失望伴随着巨大的难过，一下子淹没了王艺芳，打得她懵头懵脑的。
一直到那两个人距离自己只有十几米远了，她才反应过来，赶紧往后缩了缩。
眼睛却依然紧紧盯着他们，心脏不受控制地怦怦狂跳，有三分紧张两分懊恼还有一分愤怒。
于婉，既然已经分手了，为什么你还有纠缠着他？！为什么不肯给我留一点机会？王艺芳在心里怒吼着。
于婉始终低垂着头，绯红着脸颊，一副柔弱娇怯的样子，呐呐地说：“晚饭后，我在舞蹈教室等你，你一定要来哦。”
张晓冉好像是有点为难地一笑，和王艺芳记忆中的一模一样。他的笑容很好看，轻轻勾起的唇角，如扬花般灿烂。
他说：“于婉，该说的话，我们都说过了。你是个好女孩，我的确很喜欢你。但是，我的情况比较复杂，我们真的不适合。”
“不，”于婉停下步子，固执地看着他，“当初我向你表白的时候，你并没有说我们不适合啊。我还是我，你还是你，怎么交往了才几天，你就觉得不适合了？”
王艺芳从来不知道，教室里一向沉默寡言的于婉，居然也会有这样生动灵活的表情，莹莹润润的杏核眼，犹如两汪清澈的湖水。
别说男生，连她看在眼里，都为之怦然心动。
于婉的确有一张清秀端丽的脸孔，一双澄澈美丽的瞳子。
张晓冉还是温温柔柔地笑着，温温柔柔地说：“我那时候觉得你很可爱，现在看你还是很可爱啊。
当时，我跟你说，交往试试。
其实是因为，我有个很复杂很难搞的家庭，我弟弟，跟你一样纯真可爱。
但是，像你这样单纯的女孩子，是没有办法融入我们家的。我要守护弟弟，难免就会忽略了你。守护你，又会忽略了他。
到时候，你会很辛苦，我也会很辛苦。
长痛不如短痛，我们才刚刚在一起，这个时候分开，比以后不得不分开，容易得多。相信我，我绝对不是不喜欢你，才要跟你分手的。”
于婉使劲摇着头：“你不用哄我，你一定是跟我在一起几天，就感到厌烦了。”
王艺芳从来不知道，于婉是这样固执的一个人。
无奈地叹了口气，张晓冉轻轻握住她肩头，凝视着她的眸子：“你是个好女孩，我知道学校里有很多男生喜欢你。他们中间，有很多人比我更适合你，更能让你得到幸福。”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抬脚欲走。
于婉却急忙抓住了他胳膊，坚持地说：“反正我今天晚饭后，在舞蹈教室等你。不管你会不会来，我都会一直等，一直等。”
宣布完毕，没有等张晓冉回答，她便转身噔噔噔跑远了。
张晓冉站在原地，看着她背影消失的方向，良久良久。
他的表情复杂、黯然、忧郁，清清楚楚地写着不舍和难过。
王艺芳怔怔地看着他高挑的身影，在这一瞬间，她的心脏掉进了冰窟。
她关于未来、关于爱情、关于张晓冉的所有希冀、期待、渴望，都被敲碎成了粉末。
她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样的心思，一直悄悄地跟在于婉身后。看着她跑到仙戟亭，看到她坐在亭子里，一直呆呆地看着湖水，啪嗒啪嗒地掉眼泪。
于婉就那么一动不动地坐着，默默地哭泣。
王艺芳默默地看着她，心里五味杂陈。
直到暮□□临，于婉看看天色，才像是突然醒过神似的，慢慢站起身。擦擦眼睛，游魂似的，向医学楼的方向一步一步走去。
害怕被她发现，王艺芳没有跟得太近，她知道，于婉会去舞蹈教室等张晓冉。
所以，等于婉进了医学楼后，她就在外面安安静静地等着。
她不知道究竟在等什么，或许是在等张晓冉的出现，给自己一个死心的答案。
十分钟、二十分钟、三十分钟、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不知不觉，已经将近熄灯时间，而张晓冉却一直都没有出现。
于婉也没有从医学楼里走出来。
王艺芳知道，这么晚了，张晓冉肯定不会来了。
她燃成灰烬的心，不知不觉中又燃起了丁点希冀的火星。
然而，于婉还在里面等待着。
她的固执、她的坚持，让张晓冉烦恼，却令王艺芳感到愤怒。
从张晓冉凝视于婉背影的眼神里，王艺芳看得出来，他对于婉还是有所留恋的。
假如于婉这么执着地继续纠缠下去，说不定哪一天，张晓冉就会心软，会抛掉顾虑，重新接受于婉。
王艺芳愤懑地咬紧了嘴唇，此时此刻，她对于婉充满了憎恶的情绪。
就在这时候，王艺芳看到惠亚文、罗凯奇和李家兄弟他们勾肩搭背地远远走来。
不知道刚才去哪里happy去了，他们几个显然都喝了不少，一个个走路摇摇晃晃的。
同类之间，总是更容易闻到彼此的气息，她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好人，惠亚文、罗凯奇他们也不是。
看到他们几个的瞬间，脑子里蓦然灵光一动，她想到了个一劳永逸，将于婉彻底从张晓冉身边赶走的好方法。
于是，几个卑劣的灵魂碰撞在一起，在夜幕的掩盖下，很快策划出一个充满罪恶、充满龌/龊的计划。
他们最初的打算，只是轮/奸于婉，然后拍下她的裸/照，以此要挟她，以后成为他们的玩/物。
于婉不肯配合也没有关系，他们早就商量好了口供，完全可以倒打一耙。
听说于婉有自闭症，也就是有心理问题。这样的人，说出的话，本来就没有几个人会相信的。
他们只是没有想到，轮/暴刚刚进行了一半，于婉就开始大出血。
再怎么狠毒，他们也只是十八/九岁的半大孩子，被吓坏了。
一个错误，需要另一个更加严重的错误来掩盖。
于是，他们杀死了于婉。
***
惠亚文沉思了良久，阴沉着脸说道：“事已至此，我们只能先下手为强了。”
“什么？”王艺芳一惊。
“趁着游程还没有对我们下手，我们先除掉他！”惠亚文脸上，闪过狠戾的神色。
“不行！”王艺芳皱着眉头，叫道。
“你不要激动，阿芳，听我说。”惠亚文说道，“你要知道，不管是几年前还是现在，你跟游程都没有任何可能性在一起。”
王艺芳低垂着发型精雕细琢、一丝不乱的头颅，不说话。
“你清楚，我也很清楚，从我们杀死于婉的那一刻，你就失去了和他在一起的机会。看着他，你就会想到于婉，想到于婉的惨死。”惠亚文漠然地说道，“这也是于婉死后，明明没有了障碍，你还是没有勇气对他告白的原因，不是吗？”
王艺芳又沉默了一会儿，才轻轻地回答：“是。”
“既然横竖你也不可能得到他，杀了他，岂不是更好？”惠亚文平淡地说道。
王艺芳愣愣地看着他，半天，还是摇了摇头：“不行。”
惠亚文勉强忍耐着心头的火气，尽量用和缓的语气，跟她分析道，“想想罗凯奇，想想李晓树、李丹树。除了游程，还有谁会想着替于婉报仇？谁又会有这么大的能量，同时找我们所有人的麻烦？
游程是个大明星，他现在有很多钱，不管是动机还是能力，目前看来，他都是唯一可能的幕后黑手。
难道你要等着他找上门来，杀了我们两个，才会对他狠下心肠？可惜，到那时候，一切都晚了。”
“不，”王艺芳还是固执地摇着头，“我绝对不会伤害他。”
“阿芳！”惠亚文给她气得不行，眉毛拧成一团，“他找了我们所有人的麻烦，一个都没有放过。所以，事实很清楚，他知道当年我们做了什么，当然也知道你做了什么！”
这句话，成功击溃了王艺芳心中的那道壁垒，脸色惨白惨白的。
她内心挣扎了半天，终于慢慢点了点头：“好吧。”
惠亚文低沉地说：“动手之前，我们得好好计划一下。他已经杀死了三个人，肯定是有备而来的，对我们也会小心提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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