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那女人的瞬间，李旦突然明白，有些记忆，即便再模糊。也会在某一刻，汹涌而来。
因为，他没有放下过。
“这就是你的男朋友？看着条件似乎很不好，来自农村的？”
老头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见身边的女人点点头后，笑了。
“这座城市并不适合你这样的人，没有背景，没有能力，只能在社会的最底层摸爬滚打。你，给不了任何人幸福。”
“呵呵，阁下的幸福，就是用金钱，来兑换年轻女人的肉体？用金钱，买卖她们的灵魂？”
李旦愤怒的指着那个他曾经深爱过的女人，尽管明知道，眼前的一切都是假象。
可他依然无法容忍，自己内心最深处的记忆，被人像剥洋葱一般，一层一层的撕下来。
这种感觉，恶心至极。
“哼，只有没用的人，才会这样歇斯底里。他说的没错，你的确给不了我幸福。与其和你这样的人浪费时间，还不如养一条狗，更能让我快乐。”
“哈哈哈哈，说的好。像我这样的穷鬼，的确连狗都不如。可你这样的女人，又能好到哪里去？别摆着一副高高在上的嘴脸了，在他们这些有钱人的眼中，你不过是一件商品。用完了，随时都能丢掉的垃圾！”
李旦狞笑连连，一股强大的杀意自体内涌出，瞬间撕碎了眼前的一男一女。
四周的高楼大厦跟着破碎，一转眼，他又来到了一片寂静的竹林之中。
小桥流水，曲径通幽。
在一座古老的茅草屋前，一年轻女子身着水绿长袍，正低头抚琴。
只闻那琴声悠扬，极能抚慰人心。
李旦并不是一个能够欣赏古琴的人，却还是席地坐下，听完了一曲。
他的背后，便是一棵翠竹，长得很高，看不见头。
“这是失传已久的古谱，名为幽居。能听得曲中之意者，皆是伤心人。”
女子弹完琴许久，才慢慢抬起头。
年纪看着还很小，浓眉大眼，画了很重的妆容。
李旦可以确定，自己从未见过此人，却莫名的有一种熟悉感。
“姑娘琴艺非凡，弹得很好。不过我是个俗人，其实听不懂曲中意。”
“哈哈哈，既然听不懂，不妨再听一曲。我有很多时间，可以坐上一万年。”
女子笑了笑，捋着鬓角，重新将双手十指搭在那琴弦之上。
这一次，琴声又急又快，如暴雨，如狂风。
只见四方无数落叶悬空而上，遮住了烈日青天。
又是一曲奏罢，女子抬头，眼眸如秋水流转。
“此曲名为十面埋伏，来自某座很小的天下。那里的人，长年征战，最终将天地打得四分五裂。不过那座天下，依然孕育出了一个很强大的男人，他叫霸王。”
“垓下之战，十面埋伏，乌江自刎。这样的人，的确能称得上霸王二字。不过我不是他，更不会学他。”
李旦笑着回望女子，此时此刻，他依然不知道对方的身份，更不知道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女子，究竟想做什么。
琴也弹了，嗑也唠了，总该说正事了吧？
只见女子竖起长琴，站了起来，身躯竟异常高大。
“孤独，冤屈，穷苦……你的人生似乎走得并不顺畅。既然如此，何不为了自己，去改变整个世道？”
“如何改变？”
李旦笑问，依然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女人的话，让他越来越搞不清当下的处境。可他知道，自己是被神皇宫的人，扔进了那口黄色的鬼棺之中。
此时，一定也还在棺内。
“你有没有想过，很多时候，你根本改变不了自己。反而是改变身边的人，改变身边的事，更简单。”
女人说到这，指了指天，又指了指地。
刹那间，天地颠倒，亿万棵翠竹破土而出。
同样跟着颠倒过来的李旦，硬生生的看着那高大女子朝自己走来，却什么也做不了。
“那些孩子骂了你，打了你，你为何不打回去呢？打疼他们，打怕他们，日后自然便不敢再欺负你。甚至，还会对你服服帖帖，惟命是从，不好么？”
“那个冤枉你偷了他的东西的同学。那个不辨是非，让你在全班人面前抬不起头来的老师。何不都一剑杀了，谁笑你，你便杀谁。杀到最后所有人都不再笑了，耳根不就清净了？”
“那个抢了你女人的老男人，那个跟老男人跑了的女人。你若觉得可恶，便收走他们最看重的东西。男人的命根子，女人的美貌。没了这些，他们将一无所有。彼时彼刻，你的眼中，不就干净了？”
女子说到这，再次冷笑一声，天地于无声间，恢复了正常。
不过那些破土而出的竹子，全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荒芜的沙漠。
远方似乎有一片绿洲，在天地的最尽头。
“天地可以是生机勃勃，亦可以是一片荒芜。任何地方，待久了都会让你觉着不舒服。既然如此，那眼前的一切，对你来说，便都是可有可无之物。人也好，事也罢，不过都是入了你心眼的一点光亮。等你哪天不想看了，他们也就不存在了。”
“所以，姑娘的道，是用杀光一切，来讨好自己？此时舒坦了，彼时也就能舒坦了？”
“哈哈哈，难道不是吗？即便彼时不舒坦，亦可再杀。灭掉了一切碍眼的东西，自然便又能快活。其实这天地，去哪都一样。一样会有令你感到恶心的人，一样会有令你感到愤怒的事。与其让你逃避他们，不如让他们逃避你。”
“哼，邪魔外道！”
李旦冷哼，闭上双眼不再说话。
女人显然是在讲述她自己的道，可她的道，却是要灭杀一切。
李旦从小就是一个怂人，从未想过要伤害谁。即便现在的他，已经没那么怂了。可他，依然学不会滥杀无辜。
“呵呵，既然你并不认可我的道，那我换一个说法。如果现在，你的面前有两个选择。一个选择，救自己，让别人死。一个救别人，让自己死，你又会怎么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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