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几天雪，雪停后天也一直没晴，院子里的那些柴牛二也断断续续的劈了不少。
早上吃过饭，王娥来了家里，牛二只得端着火盆回屋睡觉。
王娥把脚往泥灶那一伸，发现还是凉嗖嗖的就问“这怎么窗户还开着？”
“开一点缝透气，不然泥灶里的烟跑不出去。”
“又不呛人，你这都接了泥管子了，这点烟又没事。”王娥起身把窗户关了，顿了好一会才说“你奶奶又病了。”
“咋又病了呢？”
“去年病了之后就一直没好利索，前些日子又受凉了。”
“可能年纪大了就这样吧，赵奶奶不也病着吗。”
“我听红梅说人看着很不好，这要死了那屋里可就剩王寡妇一个人了，也怪凄凉的，这家里还是人多了热闹。”
“阎王的事哪是我们能做到了主的，这些日子我倒是没怎么听到王寡妇骂人了。”
王娥也叹了口气“这人啊，有时候死了也是一种福气，就怕这活不好也死不掉，一直拖着。”
她这话意有所指的很明显，陈娇娇只当没听懂，也没应。
又坐了会，临中午的时候王娥起身离开了。
陈娇娇去厨房做饭，牛二也提着水跟了过来。
“吃什么？”他问。
“你想吃什么？”
“面吧。”
“行。”她拿了面盆出去挖面，又挖了一碗青瓜和葱碎，回来时笑着说“这好东西吃多了嘴也刁了，以前天天吃野菜粥，现在吃两顿就馋别的饭。”
牛二也笑了起来，他把灶火生着又把水倒进去。
和面要用温水，陈娇娇等不及他烧，进偏房把水壶提了过来。
谷子面擀开的时候容易断成一节一节的，她也不管，只是把某些厚的面块再擀一下，最后全部切成小节长的条就行。
青瓜煮烂，面条下锅，再往里面扔几块盐，面条煮熟可以出锅的时候往里面滴一点香油。
香油的味道很浓，这东西贵陈娇娇只舍得放了一小滴。
牛二把筷子摆出来又从身后的罐子里夹了一筷子野葱。
谷子面煮出来的汤黄灿灿的，面条断成一节一节的快要和汤黏在一起了，连汤带面一口呼噜下去，整个身体都暖过来了。
牛二一口一口的喝着，一顿饭吃了许久。
吃过午饭，陈娇娇原本打算把下水煮了的，陈奇元手里抓着个吃了一半的鸡蛋走了进来。
牛二从后院出来看了眼他，说“我们去趟方小桃家看看谷子。”
陈娇娇点头，把盆往灶上一放，随后看向院子里的陈奇元。
“走吧，小奇元。”她在陈奇元脑袋上摸了一下，推着出了门。
王小芳搬了个凳子坐在门洞里，浑身包裹的严实，一段时间没见，脸皮子都耷拉了下来，一看就是久病不愈的样子。
她那双眼睛紧盯着陈娇娇。
陈娇娇还是问了一句“天这么冷，怎么在这坐着？”
王小芳眯了下眼睛，出口的声音哑的不像样子“晒会太阳，出来透透气。”
“行，那你坐着，我们去趟方小桃家。”她原本是说完就要走了，谁想王小芳追问了起来“去方小桃家干什么？给她家盖房的事啊？”
说完又虎着脸瞪了她一眼，大喘气的骂“管那闲事做什么。”
“只是去看粮，我和牛二想买点粮。”
“浪费钱，去年的谷子你们还没吃完吧？省着那钱买地不好吗？”
“我们先走了。”陈娇娇懒得再理她，说了句后就和牛二走远了。
牛二皱着眉，问“奶奶怎么又病了？看着还挺严重的。”
“二婶说之前受凉了，我最近还是第一次见她，她今年出门的时间都少了。”
“这人一旦沾上了病轻易是好不了的。”
“可能也是年纪大了的原因吧，再加上平日里吃的不好，这人身体底子没养好了，有个小病也能变成大病。”
“是。”牛二笑着说“还是要吃饱。”
方小桃家大门闭着，从门口看去一片破败，陈娇娇伸手敲了敲很快高心来开了门。
陈娇娇在她脑袋上摸了一把，问“你娘呢？”
高心指向屋子，方小桃和高小花几人这时候也刚好出来。
陈娇娇发现她的脸色有些不对劲，还没想明白，就见刘婶也从屋子里出来。
她愣了一下还是笑着说“刘婶也在啊。”
“你俩怎么来了？”
“过来看粮，打算买点粮。”
“买粮？”刘婶神色有些疑惑“你家没粮了？去年打了不少，你们这么快就吃完了？”
“没吃完，家里没有太多余粮，这两年也买不了地，就想着买点放着。”
刘婶一摆手“你俩省着点也吃不了多少。”说着起身对方小桃说“我回了，你想好了给我个答复。”
方小桃点头应着，等人出了门这才长松了一口气对陈娇娇说“你刘婶说想让小花嫁给她家吴元，之前来过一次，刚又来了。”
陈娇娇点点头，问她“婶子粮呢？”
方小桃带他们进了屋。
屋子里杂乱无章，偏房里一张木板支的大床就占了屋子里的一半空间，地上放着几个罐子，还放着一个桌子和火盆，连个衣柜都没有，剩下的空间全堆着粮食，整个家里也就只有一条能与人走动的过道，拥挤的很，还有一些发霉的味。
方小桃脸有些红，不好意思的说“屋子里太乱了。”
陈娇娇笑着摇了摇头。
她指着最上面的几个麻袋说“那是新粮。”
牛二走过去扛了下来，解开麻袋绳抓了一把出来闻了闻，随后皱着眉说“你这新谷子也霉了。”
“这是刚搓的，家里没地方晾……这已经有味了吗？”
牛二让开了一点，说“你自己闻。”
方小桃凑了过去，神色立马慌张了起来“这可怎么办啊？”
陈娇娇也抓了点闻，是有点味了好在不明显，她看了牛二一眼，牛二始终皱着眉，似乎在思考要不要买。
家里的粮坏了不少了，这新粮要是再坏了，她们这一年可就没盼头了，她看向牛二，急切的说“我便宜点卖给你行吗？”
“多少？”
“五个，五个铜板。”
牛二不说话，陈娇娇自然也只能等着。
好一会他把手伸进去从袋子中间掏了一把又闻了闻，确认没有霉块之后才说“行，我要检查一下，太霉的也不要。”
“好好好。”方小桃忙不迭迭的应了。
陈娇娇等着，牛二去拉车和拿银子。
方小桃摸着新粮心疼不已，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你这屋子住人又放粮，水汽熏着谷子是容易潮湿。”
“村里人不愿意帮忙，我就是想盖也没法子。”方小桃只觉得苦涩不已。
牛二说过，有些话不能说她也没提，只是提醒“白天把床卷了，把麻袋铺上去把谷子晾上面，屋子里生着火熏一熏，好歹能缓解一下。”
方小桃红着眼点头，他们都是靠地里那点粮活命的人，好好的粮食霉了，自然是心疼的要命。
牛二回来的很快，还借了村里的秤过来，他把车子放到门口，自己进屋挑了六袋粮食依次过了秤。
六袋粮总共二两八钱，牛二把钱递给她。
方小桃犹豫了一下没接，问他“要不钱我就不收了，你就当抵工钱，帮我家盖盖房子吧？我实在是没办法了。”
牛二还是递了过去，皱着眉说“一码归一码，你这房子我一个人盖不起来，你要真急就去花钱找人盖，这附近的人工钱都便宜，五六十个铜板一天。”
他说完就拉着车走了，陈娇娇也被方小桃的举动弄的呆住了，好在牛二是个脑子清楚的，也没占那些银子的便宜。
出了门，陈娇娇问他“你是怕直接说找村里人她心里会多想？”
牛二点头“她要聪明就该找村里人，要是想不通就去找村外的，要是舍不得银子……那也不关我们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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