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虎毒不食子,桑玉泉之前不让桑榆去读高中,村里人背地里已经开始议论纷纷,桑榆可是村里第一个高中生,就是借钱,也得让孩子念书啊!
但大家都觉得这是人家的家事,虽然替桑榆惋惜,可毕竟没法多说什么,现在连体校都不让念了,这下彻底激起了民愤。
以前桑玉泉给谁家干活,那家都留他在家吃饭,但现在谁家走线什么的,宁可去旁边村找人,都不用他。
慢慢的,他这个电工,居然成了大队里一个闲职。
他不仅没觉得紧张,反而觉得这样很清闲,什么也不用干,大队还得照样给他开钱。
说来也是可笑,桑榆暑假一边做家教赚钱,一边累死累活的跟着李天成训练,桑玉泉一个当爹的,整天游手好闲,一点羞耻心也没有。
他觉得这样很好,孰不知,背后有不知道多少只眼睛盯着自己。
八月中的一天,桑玉泉今天来大队之前,特意买了两个西瓜,车把上一边挂了一个,摇摇晃晃骑到了大队。
今天他和大队的合同就到期了,按照往年经验,今天他得找李军续签下一年的的合同。
村里电工没有编制,属于合同工,虽然续约是板上钉钉,但他还是买了两个西瓜,意思意思。
桑玉泉拎着西瓜,大摇大摆走进李军的办公室,扯着大嗓门喊道:
“李哥,来吃西瓜,大热天的解解暑!我去喊其他人也过来吃。”
他大大咧咧推开门进来,这才发现屋里还有一个文质彬彬的年轻人。
意识到自己的唐突,桑玉泉悻悻一笑,迎着李军不悦的眼神,笑道: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您这有客人啊!您先忙。”
“桑玉泉,你等一下。”李军喊住了他。
桑玉泉一愣,在他印象里,李军很少直接喊他名字。
李军冲他招招手,推了一下眼镜,语气严肃:
“既然你来了,那就一块说了吧!你合同明天就到期了吧?”
桑玉泉呵呵一笑,“是啊!我这不就为了这件事来的嘛!”
李军搓了搓手,迟疑了一阵,开口说道:
“这次合同到期就不续约了,感谢你以前为村里做的贡献,咱们以后有机会再合作!”
桑玉泉脸色大变,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愣愣地看着李军,笑得比哭还难看:
“李哥,你没开玩笑吧?我不干了,这活儿不就没人干了吗?”
李军呵呵一笑,指着旁边这个年轻人,“这不接替你的来了嘛!正好你们俩交接一下。”
桑玉泉脸色灰败,眼睛瞪得溜圆,结结巴巴:
“你们不能这样,我……我对村里是有贡献的。”
李军抬头看了一眼,淡淡的说:
“那我代表村民谢谢你。”
桑玉泉愣了一下,用哀求的语气说道:
“李哥,您……您不能开除我啊!我还有儿子,闺女要养呢!”
一提这个李军更来气了,重重地哼了一声,毫不客气的说道:
“你他妈还知道啊?今天是你在大队最后一天,明天开始就不用来了。”
说罢,李军头也不抬地摆了摆手。
桑玉泉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被辞退了。
他曾经一直以能在大队当差为傲,可现在人家说不用就不用了。
他推着自行车,失魂落魄地往外走。
会计和妇联主任正在外面聊天,一看见桑玉泉这灰头土脸的样子,两个人脸上都流露出鄙夷的目光。
“哼!一个连自己孩子都不让念书的家伙,谁会继续用啊!”
“就是,活该!”
他们的冷嘲热讽飘进桑玉泉的耳朵里,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究竟是因为什么被开除的。
他心里恨透了桑榆。
要不是他,自己怎么可能把工作丢了?这个不孝子!
桑玉泉抓不到桑榆,满肚子火都撒到了黄春身上,劈头盖脸把黄春骂了一顿,吓得桑盼赶紧给桑榆打电话。
桑榆接到桑盼电话的时候,正在王南家吃晚饭。
他轻轻放下筷子,长长呼了一口气,说道:
“盼盼,你把电话给咱妈。”
电话里传来黄春假装若无其事的声音,桑榆心里更不是滋味。
“妈,您帮我转告我爸,如果他再骂您,我就去告他家暴!”
桑榆本来想自己亲口和桑玉泉说,但他怕桑玉泉把火撒到桑盼身上,才抑制住了愤怒的情绪。
他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妈,我和盼盼您不用担心,我现在每个月打工赚的钱,足够我们俩每个月生活费了,何况我们在学校也勤工俭学。”
“您找一份工作吧!现在咱们县城里机会还是蛮多的,总比您在地里给别人干活赚得多,而且也稳定……”
黄春没有学历,一直靠下地帮别人家干活赚钱。
但时间久了腰受不了,可桑玉泉觉得农民不靠地里刨食靠什么,不让她找别的工作。
黄春以前一直忍,是因为怕桑玉泉,可她发现儿子怼完桑玉泉,他也没怎么样。
再加上学费这事闹到大队以后,村里不少妇女都劝她出去找份工作,慢慢地她的思想也就开始活络了。
可她之前唯一的工作就是在亲戚开的饭馆帮人家端盘子,忽然说让她找工作,黄春有点发怵。
黄春在电话里支支吾吾,桑榆知道母亲是个能干的人,就是被父亲打击得有些缺乏自信。
他鼓励了母亲半天,弄得黄春有点不好意思,自己一个大人,居然让儿子给她上课。
挂了电话,桑榆疲倦地揉了揉眉心,感觉家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比拳击训练还累。
他一抬头,发现王南正笑呵呵地看着自己,顿时有些不好意思。
“叔儿,您别笑话啊!我们家事比较多。”
王南温和地笑了笑,心里默默感叹,这孩子太难了。
但更难得的是,苦难并没有压垮他,反而让他越来越坚韧。
“榆儿,家里怎么了?有什么困难,和叔儿说。”
桑榆笑笑,“其实也没什么……”
王南摆摆手,“我听你说,你想让你妈妈找份工作,叔儿能帮上你忙,只是看你和你妈妈乐意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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