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腊月，这天就白天短夜里长了，还没觉着过了多久，天就黑了。
沈窈坐在烛火前将衣服的针脚线收了收，拿起剪刀剪断针线，这才将衣裳放下，红苕上前将沈窈缝制好的衣裳收好。
“姑娘还真是上心，要亲手给小公子做衣裳。”
“我也没做什么，就是缝制两身贴身衣裳。我也就现在能为他操心，等日后长大了，自然是有姑娘为他操心了。”
沈窈说着轻笑，“将东西收拾好，去休息吧。”
红苕将衣裳叠好，绣筐收拾拿到一边，先服侍沈窈躺下，等她躺下，红苕将桌子上的蜡烛吹灭，便端着油灯走了出去。
嘱咐好门外守夜的丫鬟，红苕才作离开。
新帝大婚之后，城内的慌张气氛便也放松了很多，明眼可见，城内外把守的士兵都少了很多。
程怀砚今年没回扬州。
沈窈瞧他独自一人，便让他住在她这院里，俩人互相也能有个照应。
又是一年年夜饭，不过是少了程妈妈而已，今年的年夜饭，瞧着却是孤零了几分。
“早些吃了饭，回屋休息吧，这天还真是冷的紧。”
沈窈将烫好的清酒倒入杯中，也没看程怀砚 ，只是淡声说着。
“你也是，别熬夜瞧账本了。京都这边的生意，我来管，你好生备嫁。”
“程大哥……。”沈窈抬眸看向他，“谢谢你。”
劝他找个喜欢的姑娘成婚这话，她始终没说出口来。
明知道他喜欢自己，还要劝他去娶别人，这不是杀人诛心吗？
程怀砚却笑的开怀，与沈窈吃了几杯酒。
康康吃晚饭闹困，被绿浓给抱了下去。沈窈与程怀砚吃了几杯酒，瞧他有了醉意，便让罗妈妈带了丫鬟，把人送了下去。
等罗妈妈来回话，沈窈已经吃了醒酒汤，正在软塌上歪着。
“娘子也不进屋躺着，就歪在软塌上，仔细再受凉了。”
“程官人那边已经安顿好，交代了丫鬟伺候着。”
沈窈这才微微起身，“有劳罗妈妈了。你也下去休息吧，我身边让红苕伺候就成。”
“娘子顾好自己，侯爷那般欢喜娘子，自然是不想瞧见您受寒染病。”
“嗯。”
罗妈妈这才退身出去，红苕端着热水进来，照面之后，罗妈妈只是微微点点头，也没多说话。
红苕是沈窈的贴身丫鬟，她不过是侯府出来照顾人的老妈妈，自然是比不得沈窈的贴身丫鬟。
“姑娘今日跟程公子吃酒的事情，怕罗妈妈会告诉侯爷。”
红苕提醒了句。
沈窈却道：“我还怕她说不成？程怀砚是我奶娘的亲生儿子，我自是当做亲哥哥一般对待，我与自己的哥哥吃酒，怎么就不成了？”
红苕还想说，程公子对姑娘本就有其他心思。
沈窈也知道红苕内心所想的话。
“好了，若是谢临渊因为这个怪罪我，或者谢临渊，那就是他小肚鸡肠了。”
“姑娘心里有数就好，奴婢也只是瞎担心。姑娘快泡泡脚，好安睡。”
***
转眼间，这新年便过去了几日，元宵节这天，沈窈带着康康去外面看了花灯，竟然也碰到了周蓝与一男子在外面。
那男子并不是旁人，正是之前丫鬟与她说过的，曾在周蓝居住的地方见过的赵如霖。
沈窈原是不想打搅周蓝，毕竟周蓝这姑娘，年岁也不小了，在古代的话，也该是好几个孩子的娘了那种年龄。
如今人家寻个良人也是不容易，她可不想去打搅了人家。
但周蓝却瞧见了她，下意识的与那男子保持了些距离。
朝着沈窈这边走来。
“我说瞧着眼熟，原来是沈娘子，元宵快乐。”
“周姑娘也元宵快乐。”
与周蓝走在一起的男子，倒是挺有礼貌，先与沈窈打了招呼，便差人引着他们去了二楼茶馆。
还为她们点了茶饮，糕点干果等物。
“我去隔壁雅间你们说些话了，等下若是想离开，便差人只会我一声。”
“真是劳烦赵大人了。”
对于此人，沈窈也是知晓。
赵如霖笑的儒雅，转身去了隔壁雅间。
沈窈与周蓝坐下，丫鬟带着康康趴在床上瞧着外面放的烟花，去年烟花不如今年的放的灿烂而盛大，想着是因为今年新帝大婚，大赦天下，又放出了一些经济友好政策，老百姓挣钱了，生活条件好了，自然是过年都舍得花钱了。
从今年的元宵盛况便可以看出，明年的京都城，只会发展的更好，更快，更繁荣。
沈窈与周蓝坐的位置，能很好的看到外面的烟花。
见沈窈没说话，周蓝便先出声说道：“我与赵大人，就是普通朋友。倒是之前，听说，沈家二姑娘，原本也是相中赵大人的。”
沈窈直接说道：“赵大人是看不上沈欣然的。再说了，沈欣然跟周姑娘你可没可比性，她也就是仗着自己年纪几岁。虽说沈欣然是我同父妹妹，但我们关系并不亲近，周姑娘，你与赵大人什么关系，无须跟我解释的。”
周蓝的确是有这个想解释的心思。
沈家夫人孙氏原本找她问的相中的郎君，并不是只有陈家。
她也跟周蓝问了好几件，其中便有赵家。
赵如霖是赵家嫡二子，年轻有为，长相英俊，赵家又是太子先前的亲信，这赵如霖与侯爷谢临渊的关系，又相交较深。
赵如霖在京都城单身未婚圈也是极为受欢迎的。
孙氏倒是想攀上赵家，可赵家根本就瞧不上沈家这商户。
周蓝就怕，自己没把赵如霖介绍给沈欣然，反而她与赵如霖走的这般亲近，怕沈窈会以为，是她想将好的留给自己用。
“周姑娘与赵大人还是挺般配的。”
赵如霖与中上书赵家并不是同一宗族，中上书家被抄了，京都城早没了嚣张跋扈中上书的赵家。
周蓝面上带了轻微的羞涩，却没多说拒绝的话。
赵如霖今日与她说的话，虽说是淹没在了烟花下，可她还是听到了。
他问她，如果去淅川见了她哥嫂，可能答应他的求娶。
赵如霖瞧上周蓝了，他不在乎门第，只在乎那姑娘的品性，当然，容貌也在考量之内，赵如霖从不说自己是一见钟情，但他的确是对周蓝印象很好。
可周蓝迟疑了。
正在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的时候，恰好一阵烟花绽放，她与赵如霖的注意力都被烟花给分散了。
但赵如霖说的话，周蓝的确是听到了。
现在听着沈窈的话，周蓝心里突然增添了几分不可思议的感觉来。
怦然心动的感觉吗？她自己也无法确定，就是感觉跟赵如霖在一起，她没有内心深处的那种自卑，不像她在想如果自己嫁给谢临渊的话，内心是自卑而胆怯，总是觉着，她哪里都配不上谢临渊。
“人生一世，得一喜欢的人，罕见。”
周蓝点头，“沈娘子这话不假。”
俩人什么话都没多讲，关于感情，关于周蓝喜欢过谢临渊，还做了一些事情，沈窈是见过，也是听说过，不过谢临渊对于周蓝一直保持着合适的距离。
这点上，沈窈也是瞧的清楚。
约莫坐了半个时辰，沈窈想带孩子去街市上走走，便与周蓝说了分别。
“周姑娘不必送了。”
“劳烦周姑娘跟赵大人说一声，我们就先行离去了。”
周蓝往前走了几步，等沈窈一行人下了楼梯，背影消失，她才转身去了隔壁雅间，见赵如霖正站在窗户跟前，瞧着窗子外面的烟花。
烟花又一次绽放。
她声音不低不高的说道：“我答应你。”
“去淅川见了我哥哥嫂嫂，知晓他们过得安好，我便答应你。蓝娘不敢妄想成为赵大人的嫡妻，只求得个安身之所。”
赵如霖望着周蓝，嘴角噙笑。
“谁让你做妾侍了？我赵如霖娶你，便是用嫡妻的规格。”
“我也只娶妻，不纳妾。”
周蓝倒是惊讶了下，这位赵大人虽说年少有为，可他也是花名在外，不然，她一开始也不会那么排斥他的靠近。
她一直以为赵如霖说的喜欢她，想要娶她，不过是为了纳妾，只是他花言巧语将话说的好听了点而已。
没想到……
他几时变得这般痴情了。
“不过，我也该与你说清楚，我婚前的确是有两房妾侍。”
周蓝点头。
“但我对你是真心喜欢。”
周蓝又点头。
“蓝娘，你怎么也不给我个态度？”
赵如霖蹙眉而问。
“我该给赵大人什么态度呢？我不是已经答应了吗？”
“对了，倒是忘记给您说了，沈娘子已经离开了，她想去护城河那边瞧瞧，便带着丫鬟婆子先行一步，瞧着转一圈就该回去了。”
赵如霖却道：“我也带你去瞧瞧。”
周蓝想了下，浅声拒绝了。
“今日出来的时辰不早了，我想回去休息了。”
赵如霖沉吟片刻，“好，那我送你回去。”
周蓝轻笑， “还真是拒绝不得您呢。”
赵如霖愣了下，继而才明白，原来周蓝方才说的那些话，就是拒绝他的意思，他还以为周蓝是欲擒故纵。
“今日人多，我怕你自己回去不安全。等日后，你不想我送，我便听你的。”
周蓝点点头，随着赵如霖一同前后下了二楼，也是不巧合的很，刚到一楼下面，便遇到了赵如霖在花楼里的红颜知己柳青儿姑娘，正陪着新客外出游玩。
青楼女子大都可以外带出去，不过要额外多加很多钱。
尤其是青楼妓院里出了名的女子。
柳青儿这人除了长相好，更招人喜欢的是，她是个情商极高的女子，她最是开解人的心。
有些男人找她或许一开始是出于她的样貌，可后来，与她接触久了，便折服于她的思想，她的善解人意。
“我说赵大人许久不去我那儿了，原来是在这里陪别的姑娘呢。”
对于柳青儿，周蓝听到过一些传闻，但却没见过真人。
今日瞧见，颇尔惊讶。
她虽说出身青楼妓院，但却没浓妆艳抹，反而清丽佳人，周身气质出尘，说话嗓音也是宛若百灵鸟，动听又悦耳。
“柳姑娘顾好自己，操的心不少。改日再叙，今日有别的事情。”
周蓝冲柳青儿微微颔首，便转身往外走了。
柳青儿看她的眼神掺杂了太多，更多的是打探，好像要审视出她是谁，为何会站在赵如霖的身边？
赵如霖见周蓝离开，便追了上去，等他走到茶馆门外，发现周蓝已经没了踪影。
他心里生了几分不悦，这女子还真是宠不得，惯不得，稍稍给她几分关怀，就变得目中无人了起来。
气急的赵如霖，转身便也离开了。
他欲乘车离开，而沈窈这边看完烟花，康康又睡着了，便只好驾车回去，辆马车相对而行。
马车外头坐着的红苕，瞧见了那位爷。
便撩起了马车帘子，好奇的说着，“刚才瞧见了赵大人的马车，瞧方向是要回去了，想着周姑娘也是回去了。”
“赵如霖这人怎么样？”沈窈轻声问 。
红苕道：“这个，奴婢也不清楚，不是本家人，没怎么关注过。可听说，这赵大人与侯爷关系甚好，是不是靠谱，兴许问问侯爷，便知晓了。”
红苕说完，瞧她家姑娘眼神撇了她一下。
她立刻笑着说道：“好姑娘，我可没打趣您的意思。”
“你这小蹄子，等我婚后，便找了个人，将你也给嫁了出去。”
红苕面上带了着急，忙着说，她才不要嫁人。
元宵过后这新年便也过去了。
沈窈也忙着开市，铺子开张，她便也忙了起来，倒是随着婚期越近，她反而越发的冷静了。
兴许是她与谢临渊异地又无法像现代那样有手机，可以打电话，视频，在古代，分开便是像断了联系，失联一般。
时间一长，本就有点小小的暧昧，也就烟消云散了。
反倒是程怀砚，时刻提醒沈窈，该准备的东西不要少。
这次沈窈嫁人，程怀砚想亲自送她出嫁。
沈窈自然是高兴的，程怀砚不是她亲哥哥也胜似亲哥哥。当然沈窈答应让程怀砚送她出嫁，也是想让程怀砚断了那些不该有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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