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说完，凌云转身看着呆愣的沈万山，未尽之事也算了却一件。
沈万山的心中也是翻江倒海，五味杂陈，看着眼前苍老的凌云，少年时的记忆更是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心中顿生悲凉，造化弄人，不过如此。
凌云看着面前的沈万山，想起还有些事情还要交代一下。
“掌尊师兄，万剑古境的古妖被域外高人所灭，古境毁坏突然关闭，参与古境试炼的众弟子还是要有所安排，这些善后事宜还需要着手处理。”
听着凌云所说，沈万山心中一惊。
“域外？”
他没有打断凌云的话，心中思量着，虽然没有接触过域外，但是对这个词他并不陌生，那是破碎虚空之后才能接触到的层次，有这样的大能巨擎，灭杀古妖自然是轻而易举。
“师弟放心，这些事情稍后我会安排专人负责，只是你说的域外高手不知现在何处？”
沈万三对此事不明，自然有些疑惑，开口询问凌云。
凌云抬头望天，似乎想要拨开这厚厚的云层，看看天的外面是个什么样的世界，片刻后，幽幽一叹。
“唉……域外高人灭杀古妖之后，踪迹全无，这样的人物非我等能够揣度的。”
他说着，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手，血肉皮肤已经开始慢慢松弛，不复光泽，又接着说道。
“师兄，我想去慕华峰看看她”
凌云说着朝远处一座低矮的山峰望去，眼中满是温柔。
沈万山心中一动，这个她说的肯定是姚瑞雪，想起当日九玄峰之上惊现的红袍老者，其话语犹在耳边。
“应该去看看她，当年若不是师父极力阻止，你俩早就……对了，万剑古境开启不久，来一名实力在我之上的红衣老者，自称魂塔长老，说要等等古境结束前，来取一物，还要带走一人，这人正是姚瑞雪。”
凌云听沈万山说着，脸色一变，心中有些担忧不知是福是祸。
“为何要带走瑞雪，缘由呢？”
沈万山摇了摇头，意思很明显，对方未说，他也不知。
凌云心中苦涩，自己时日无多，已经无力改变什么，但愿是福非祸，开口说道。
“掌尊师兄，这事暂且不论，我先去一趟慕华峰。”
沈万山点了点头，凌云腾飞而起，化作流光朝着慕华峰而去，他又看了一眼祭坛，跟着也返回九玄峰。
……
慕华宫。
掌教凌云的声音响彻整个玄天剑宗，姚瑞雪和沐晨也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意外的神情。
“他怎么会传位于大长老沈万山，这其中有什么隐情吗？”
姚瑞雪疑惑的说道，她心想凌云归来应该扫除宗门内的隐患才对，现如今的变化，她是万万没有想到。
“这其中的深意恐怕只有掌尊最清楚不过，我也不好妄加猜测。”
沐晨嘴上是这样说，心中却是一动。
凌云时日无多，若他魂归虚无，恐怕偌大的玄天剑宗也容易滋生变故，此时也只有大长老沈万山能掌控局面，稳定各方人心。
“算了，该我做的已经尽了心意，没有遗憾，就够了。”
姚瑞雪说着也是幽幽一叹。
“倒是你，此番万剑古境之行应该收获不小，观你气息也是隐而不露，相比之前前，判若云泥，还要祝贺你。”
说完，冲着沐晨嫣然一笑。
姚瑞雪魂修境界已经达到宗师境界，神魂的运用和掌控都在沐晨之上，自然能够看出他的不同以往。
“多谢姚长老，我也是在古境中略有所悟。”
沐晨说话恭敬谦逊，姚瑞雪微微一笑，摆了摆手。
“最近你要低调谨慎些，你于古境中能斩杀魏子奇，我是没有想到，若是五长老魏正林怀疑到你身上，也很麻烦。”
姚瑞雪隐隐有些担忧，毕竟眼前的少年，连她自己都有些说不清道不明，也不希望他身遭不测。
“多谢姚长老提醒，弟子会有所防范。”
姚瑞雪的提醒，也让沐晨心中一凛，自己虽然迈入宗师境更是领悟领悟了意志之力，可是面对宗师境巅峰的魏正林似乎还是不够看，况且对方身为宗门长老，人脉、资源、势力都是他所不能相比的。
“这个就是凌云的弟子陆离的魂牌，当初我们约定好的，你收下吧，通过此物来寻人的神魂秘技我是不会，以后你可以去魂塔找找看。”
说着，姚瑞雪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木牌，上面有一股极其微弱的魂力波动，至少说明陆离还活着。
看到父亲生还有望，他激动的手都有些发颤，深吸一口气，接过木牌收了起来，现在不是研究的时候，等南宫羽出关之后，看看能不能通过此木牌找到父亲的踪迹。
“姚长老，既然现在事情都已经结束，我也该告辞了，日后姚长老若有差遣，尽管吩咐。”
沐晨说着，朝着姚瑞雪深施一礼。
“你且去吧。”
姚瑞雪微微笑了笑，冲着沐晨摆了摆手。
沐晨转身离开，她发呆似的望着窗外，一阵清风徐来，带起阵阵的凉意。
她忽然朝着殿外的方向望去，似乎心有所感。
“是他来了吗？”
心中莫名的有些慌乱起来。
此时的凌云立于慕华宫的殿外，望着这漫山的花草树木，似乎有些伤感，曾几何时，这是他少年时魂牵梦绕的地方。
……
““雪儿你长大了嫁给我，我们就住在慕华峰上，那该多好呀。”
“谁要嫁给你了，不知羞。”
回想起当初说的话，现如今早已经是物是人非，他抬起双手看了看，暴露的青筋如蛇形在皮下蠕动，身前散乱的银丝白发，随风轻轻摆动，心中悲意渐渐浓烈。
“雪儿……是我……可否出来一叙？”
他说话的声音微微有些发颤。
话音落下不久，一身青衣锦袍妖娆曼妙的身影，从慕华宫缓缓走了出来，来人正是姚瑞雪。
“你……你……怎么会苍老如此，发生了什么事？”
姚瑞雪看到殿外不远处站立的老者，其气息是凌云没错，可是样貌大变，她惊呼出声，快步走了过来。
“这其中三言两语难以道尽，重要的是我回来了，还能看到你，不是吗？”
望着眼前姚瑞雪绝美的身姿，他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二十年以前一般，看着她满眼的关切，他心如刀绞一般。
“雪儿……对不起！”
他张了张嘴，半天说出了这么一句话，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一般，身形微晃，姚瑞雪赶忙上前拉住他的手，扶着他的肩膀。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你不是武尊强者吗？”
“还有方法救治吗？”
姚瑞雪语无伦次，抑制不住，泪水夺眶而出。
凌云淡然一笑，艰难伸手，轻轻的擦了擦姚瑞雪的眼角，缓缓开口说道：
“到了我这个境界，已知天命……咳咳咳……在古境中与妖物缠斗十余年，早已经是油尽灯枯，就是九天之上的仙人也无力回天。”
“能回来再看到你……咳咳咳……已经是上天对我最大的眷顾。”
“这些年，我痴迷于武道修炼，忘记了年少时的约定，现在想想真是悔恨不已，我是石头，是木头，没有心肝脾肺，怪不得武道修炼到头来也是一场空。”
“你别说那么多话了……呜呜呜……我不怪你……”
姚瑞雪打断了他的话，一边呜呜的哭着，一边又使劲的摇了摇头，怎么也没想到凌云归来，是这样的结局，更没想到他能自己说出这番话。
从小若不是被剑宗长老收养，她恐怕早已命丧山林之中，长老逝去之后，她是孤苦无依，若不是玄天剑宗这块土地，天下之大她何处容身？
年少时，当她与凌云互生好感之时，凌云的师父百里奚强硬阻拦。
“女人，只会影响他拔剑的速度，他天纵之资，你不可误他，若是一意孤行，玄天剑宗无你容身之地。”
那年她才十四岁，掌尊百里奚的话生生的扼杀了她对凌云所有的痴想，她只能默默接受，在百里奚逝去多年，依然不敢越雷池半步。
这么多年的刻意疏远，二人早已是最熟悉的陌生人，掌尊凌云痴迷剑道武修，哪里有这般细腻的心思，
时至今日，在看此时的二人，只能说是有缘无分，造化弄人。
看着面前情绪失控的姚瑞雪，凌云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看她情绪稍稍缓和了些，才开口说话。
“以前说的太少了，现在想说，却是没有机会了。”
“当年慕华峰脚下那边山谷草地不知还在不在，雪儿可否带我去看一看？”
凌云淡然一笑，话语间满是温柔。
“还在，只是树高了些，草深了些，其他一切如故。”
说着，她拉着凌云的手，就要带他前去。
“走着去，恐怕我这副身骨非散了架不可，抓紧我的手。”
凌云谈笑间一席有着年少时的影子，反手抓住姚瑞雪的手，气息轰然一升，两人离地而起朝着山下的一处山谷草地飞去。
“这里还如当年一般……咳咳咳……只是我却老了许多。”
两人携手揽腕，像一对恋人散步一般，缓缓地走在草地之上，凌云咳嗽了几声，看着周围的一切，一番的感慨，扭头又对着姚瑞雪说道：
“雪儿……还记得当年在这里给此峰取名慕华峰吗？”
“我记得……嗯……是不是‘何当烟火慕华浓’”
姚瑞雪，略微沉吟了一下，回忆起了这样一句话。
“对……就是这一句。”
凌云冲着姚瑞雪一笑，点了点头。
“时至今日，二十年后，还能拉着你的手，故地重游……咳咳咳……我之一生，也算是圆满。
“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咳咳咳……切莫为我过多牵挂。”
“最是瑞雪暖云鸿，何当烟火慕华浓，望你以后能有更好的归宿。”
姚瑞雪一边走着，一边低声哭泣着，泪眼模糊已看不清前方事物。
“最是瑞雪暖云鸿，何当烟火慕华浓。”
姚瑞雪低声呢喃着凌云口中的这句话，悲不能己，最浪漫的话莫过于此。
凌云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姚瑞雪挽着他的胳膊，二人就这样一直走着，听着身旁佳人低声轻泣，他心中的悔恨浓稠的无法化开，一阵风吹过，似乎都有些呜咽……
日落西山，天色渐晚，二人的身影才缓缓的出现在慕华宫前不远的山路之上。
“云哥哥……可以陪我看看星星吗？”
姚瑞雪仰着头望着凌云，满眼含泪，轻声细语的说着。
“能执子之手，以观天地星辰，夫复何求，我若有时间，定要陪雪儿你看它一百年。”
凌云说着，也是双眼含泪大笑出声，人生匆匆数百年，如白驹过隙，何不潇洒快意，求个痛快，他只是明白的稍晚一些而已。
两人坐在慕华宫外的石凳之上，姚瑞雪轻轻的靠在他的肩膀上，他们望着夜幕下的明月高悬，群星闪烁，皆是无语凝噎，就这样度过了一个晚上。
“雪儿，我该走了，有些事要安排一下，也好走的心安。”
凌云说完，看着身旁的姚瑞雪。
姚瑞雪娇美的容颜上满是伤感，但还是点了点头，松开了他的胳膊，并没有挽留，她知道这一个晚上的陪伴，对此时的凌云来说有多么的宝贵，这是拿生命在弥补对她的歉意，她也释然了。
凌云化作一束流光朝着天剑峰而去，他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还有事情必须要做。
“雪儿，往后余生，愿你心之所求，皆能得偿，行迹所往，皆化坦途。”
姚瑞雪举目望去，哪还有凌云的身影，只有他的话在天空云海中回荡。
“他是在向我告别吗……”
她站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
……
玄重山，玄天剑宗山门内。
“还是不行，看来四十米斩神刀已经是我极限，看来若想要在做突破，除非境界上有所提升，才有可能。”
沐晨睁开眼睛，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他从慕华峰归来之后就回到自己的住处，盘膝打坐修炼了一个晚上，神魂的修炼本就比武修要难一些，他此时有些略显疲惫。
“南宫前辈不知何时才能修炼结束？”
他低声自语了一句，南宫羽不在身边他突然少了某种依靠一般。
“算了，求人不如求己，武道之路别人也不能替自己走，看来我的心境还是不稳。”
“咚……咚……咚…”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了沐晨的心中所想，起身就去开门。
“你可是沐晨？我叫柳清，五长老魏正林邀请师兄前去，有事情相商。”
此时，门外一名身穿玄色衣袍的年轻男子，说话语气一副高高在上姿态。
沐晨心有一凛，表面上不动声色，冲着他一笑说道：
“在下正是，柳师兄稍等片刻，我换身衣服，这就随你前往。”
柳青见沐晨瘦弱说话也恭顺，脸色也更显不屑，他的身形瞬间拔高了三分。
“魏长老也真是，小小的沐晨何至于此，少主失踪也隐忍不发，真是搞不懂。”
他心中想着，见沐晨面容含笑。换了件青衣锦袍穿在身上走了出来。
“柳师兄久等了，咱们走吧。”
沐晨朝着柳青抱了抱拳，两人一前一后朝着天目峰而去。
天目峰比姚瑞雪的慕华峰要大上不少，山高林密，此峰虽不高，但也有悬崖峭壁，兀突石骨，特别是满山郁郁葱葱的松柏和山林中的清涧流水，相映成景，倒也是别有一番滋味。
“柳师兄，那边庭院是做什么用的？”
沐晨心中一动，向身前的柳清问道。
“那是棋舍，是众弟子平日里以棋会友的地方。”
“哦……怪不得，看起来确实雅致不俗。”
“真是羡慕柳师兄，这天目峰真是景色怡人，让人心驰神往啊。”
这一路上沐晨东张西望，满脸的新鲜好奇，喋喋不休，他的反应也让柳清心烦厌恶，嗤之以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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