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我说不过你。”
路知玉摇了摇头，转而握住楚晓云的手，深深的看着她的眼睛，“至少告诉我，我能够帮你做些什么吧，不要想着什么都一个人扛啊，你还有我啊！”
楚晓云歪了歪头：“我也没客气吧？”
路知玉感觉自己清晰的听到了什么东西咔嚓一声碎掉的声音，一股子无名火汹涌而至。
她这妹妹好像真的也没怎么客气。
天知道她到底是怎么在妹妹像魔鬼一样的压迫下撑过来的。
关键是楚晓云这样做还真算不上是直接压迫她，而是学会造梦之后就像打了肾上腺素一样，那叫一个不知疲倦干劲十足，她又怎么可能看着妹妹一个人做事，自己清闲地旁观？
路知玉纯粹是被迫卷起来的。
两姐妹争论了一段时间，A1区的故事进程已经过半，好多学生拉着横幅举着旗子浩浩荡荡的开始游行。
楚晓云看到了熟悉的面孔，食指往路知玉嘴上一放，“好了，姐姐，来看看我最满意的作品吧！”
穿着长衫的青年学子有的手挽着手，用身体为后面的游行人员开道，他们摇旗呐喊，开始还是梦中世界的Npc喊口号，慢慢地，那些少男少女的声音就盖过了他们。
楚晓云很欣慰，“他们多鲜活啊！姐姐，你看，我的设计果然不错，人是社会生物，只要我把他们所处的环境灌满同一种思想潮流，他们就会被注入活力，和周围的同伴一起与不义抗争。”
路知玉心情不是很美妙，一看到这些Npc就会想到自己妹妹在看不到的地方受的苦。
她横了妹妹一眼：“你到底扔了多少人进去？整座城几乎全是你的气息，你猜我能不能看出来哪些是你的Npc，哪些是别人的意识？”
“嗯……六百个学生进来了，也不算多。”
楚晓云手轻轻往上一挥，一道纯白的光屏随着她的手势显现出来。
路知玉余光扫到她的动作，还以为是系统光屏，吓得打了个激灵，不是吧，梦境里面系统也追进来了？多冒昧啊，居然还追着杀。
“这样吧，我给他们添一个特殊的标记，友方单位，绿色咋样？”
楚晓云伸手在光屏上轻点几下，一个个绿色的箭头迅速出现在游行队伍上方，头上顶着绿色箭头的人们对此视若无睹。
“有点光秃秃的，再添加一点细节吧。”
路知玉死鱼眼地看着妹妹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个笔在光屏上面画画。
“……这是你的系统？”
楚晓云欣赏了会儿自己的作品，按下确认键，下巴微扬，“是呢，完完全全只属于我一个人的系统。我刚刚在这里自己做的。”
路知玉怀疑自己耳朵坏了，“自己造？”
也许是她太想妹妹了吧，居然在不知不觉中进入一个这么真实的幻境，编造什么妹妹刚好成为自己客户的戏码，居然连系统都能手搓了，是不是下一秒都要手搓地球了？
她开始怀疑自己在做梦。
“嘭！！！”
一声枪响打破了她的震惊，短暂的寂静之后，哭喊声喧闹声响起——
“哥！”
“谁开的枪！”
在一旁作壁上观的路知玉第一时间转头拉上妹妹，整个人都进入警戒状态。
“难道是这些进来的学生搞到了枪？”
“没有啊，这是一个半固定环节，姐姐，你且看着。”
只见人们四散奔逃，却有意无意的将事故的主角所在之处让了出来，一脸惶恐捂着手枪的瘦弱凶手，跪倒在地还剩一口气的受害人，还有尽力搀扶哥哥的男孩，明明脸上还带着泪，看着凶手的眼里已经满是恨意。
那个穿着黑色制服的油皮耗子见到自己的同类靠过来了，便也生出了胆子，扯着嗓子开始叫唤：“看……看什么看？还不赶紧滚回你们的学校去，不滚就是这个下场！”
“咯吱咯吱——”
混杂在人群里的学生都是第一次见人死去，他们的视线都没有被遮挡，都亲眼看着倒地的男人胸膛从些微的起伏慢慢死寂下来。
地上的血迹越淌越大，彩色的生命从此变成灰白色。
“咯吱咯吱——”
是谁把牙咬得那么响？还是把拳头握得那么响呢？
谁也不知道。
空中只有那只油皮老鼠色厉内荏的喊叫，不过是空中飘荡的蛛丝，风一吹就断了。
“啊！”
一眨眼的功夫，那个抱着哥哥哭的男孩动作灵活得像林间的雀鸟，冲着那只大耗子的手狠狠咬过去，趁他吃痛松手的功夫，将他的枪直接夺走了。
“呸！”
一截手指在地上滚了几圈，嘭的一声，手指的主人也应声倒下。
“砰砰砰——”
接连的三声枪响，大黑耗子那边已经彻底乱了，他们胡乱地想要掏出枪，却被早就怒不可遏的民众团团围住。
没有过多的言语，游行示威的学生们自觉分出一小股出来将逝去之人的遗体搬走。而那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为兄长报了仇的孩子彻底融进了人群里。
这出大街上的惨案似乎将人们的情绪彻底点燃了，群情激奋的人们走出家门跟着一起摇旗呐喊。
路知玉看到游行中不断死去的人，有些不忍，看到一个警卫用棍子抡圆了朝着一个人脑袋砸去的时候，有点忍不住想出手，却被楚晓云伸手拉住，“别急，姐姐，相信他们。”
楚晓云对他们的信任确实是值得的，只见一个女学生一个肩撞，把那个警卫撞得一个趔趄，她的同伴迅速夺过警卫手中的棍棒，开始了堪称凶猛的反击。
两人头上更新了的小巧箭头闪着锋锐的光。
路知玉嘶了一声，听着下方的哄乱，明白楚晓云想靠着梦中的环境和人让他们树立抗争意识，“咱们想改变别人的思想，直接往他们的意识深处种意识种子就行了，你这样投入也太大了。”
楚晓云摇头：“那又不是他们真心想做的，我要的是他们为着不公而愤怒的那个瞬间，我要他们为着公平踏出来的第一步，我要他们真正从内心迸发出来的愿望。”
楚晓云关注的重点却是那些被拉进梦世界的学生的表现。
他们居然真的真情实感的认为自己是目前使用的身份了。
“姐姐，总感觉越用你教我的梦境的力量，越感觉你们造梦师简直强的超模了，你这能力，如果说出去，都要被忌惮死了。”
路知玉还有些懵懂，“啊？没人和我说过啊。”
楚晓云想到了之前让她后怕不已的思想同化，“改造思想，操控他人脑海中最隐密的想法，创造的梦中世界还万事以自己为主，能体验无所不能的神的权利。你穿进去的那个世界，造梦师肯定被狠狠限制了吧？”
路知玉连连摇头，“不，我想，造梦师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肝。
老师和我说过，正常的操作都是进别人的梦中帮别人解决难题啊，制造梦域已经算是高阶内容了。
你以为所有造梦师都会像你一样死命压榨自己造一个世界出来吗？
不可能的，大家工作压力都好大的，工作完之后都只想躺平，好好的让自己睡个觉。天天工作一大堆，怎么可能还自己压榨自己？”
楚晓云不认可她的说法：“创造是最伟大的能力，你们造梦师的名称就注定了这个职业必定不会平凡。压力大，谁知道是不是用琐事来消耗你们的心神啊？
信息时代，他们想搞愚民政策也搞不起来，想要压制住你们这些能悄无声息掀起惊涛骇浪的人，就是采取疲劳战术吧？说不定还在暗地里控制造梦师的数量。
我就问你一个问题，你们是不是都被那个世界的官方登记在册统一管理？”
“是……”
楚晓云笑了一下，“果然，工作还特别多对吧，你应该是动不动就要入梦，工作压下来，你不做，你的老师就要做对不对？”
路知玉两只眼睛瞪得溜圆：“我去！我好像没跟你说呀？”
“猜也猜得到啊，我的傻姐姐。你可算不上什么很勤快的人。”楚晓云垂眸，“你一说起你的老师眼睛就发光，如果用爸妈来威胁你工作的话，你提起那个世界就不会是那么平静的样子，所以只能是授业恩师了。”
“不过，仅仅是这样，他们应该还不会放心你们的存在，我想想，造梦师是不是也分了派系？派系之间的争斗是不是比较激烈？有不想干的吧？他们辞职成功了吗？就算成功了。最后应该也没消息了，是吧？”
楚晓云看了一眼路知玉的表情，“哦，看来我又猜对了。”
路知玉苦笑一声，心情复杂，造梦师的处境原来已经坏成这个地步了吗？
“也许你说的就是对的吧，有时候真怀疑你是不是换了个读心术的技能。”
楚晓云嗤笑，“我很少在系统商城里面换技能，那里头的东西可不一定完完全全干净。”
她没再多说系统，转而问起了另一个世界。
“姐姐，你穿越过去的那个世界，你是还想回去的吧？”
“当然啊，爸妈还有老师都在那里，可是再想也没有用啊，没有100万积分去换那个定向世界传送道具，我又回不去。”
“你知道坐标吗？我有办法的。”
路知玉：！
“虽然很想给你，但是我并不知道。”
楚晓云：……
“算了，大不了一个世界一个世界地找过去。咱们先看看他们的表现，你发现什么能够在改进的地方直接告诉我吧。”
路知玉应了声好，安静看着，她有些麻木地看着游行队伍里面一个接一个死在头顶箭头的学生身边的人们，硬生生把那些学生都逼的开狂暴模式了。
他们喊着的打倒日本的口号，甚至都破音了。似乎整个队伍都陷入了极端的暴怒，汹涌的洪流将整座城市席卷进去，硬生生走出了一往无前的气势。
看着最后近乎全城出动的场面，路知玉眼睛都快睁圆了，“等等，我记得历史上似乎不是这么发展的吧？”
“历史上确实不是，可这个世界从来都不只是现实世界的复刻。”
“就当是我的私心吧，姐姐，那些人都是我呀，站起来号召的人是我，那我为什么不能是起来响应的千千万万个我呢？”
路知玉：“你把那些人都当成你自己？”
楚晓云：“是啊，主角是我，反派是我，观众也是我，众生皆我。”
“反抗的种子已经埋下了，这里的故事结束了。”
楚晓云话音一落，A1区的时间立刻停止。定格住的人们保持着上一秒奋力呐喊的姿势，虽是禁止住的状态，却能让人感觉到其中蕴含的庞大生命力。
楚晓云低头对着光屏点了点，看到A1区基本没什么大毛病，她直接把所有区域都开了，把预备投放的人都分好组，放了进去，主角入场，故事开始。
她操纵了一下时间，等每个区域的故事结束后，把那个区域的时间暂停，确保所有人都在同一时间点。
短短几秒钟的时间，整个世界各处上演了无数的悲欢离合，最后都暂停在故事结束的那一个瞬间。
“姐姐，A1区接下来要迎来新的一批学生了，你还要看一遍吗？还是说，想去其他区看看吗？”
路知玉不解，“那现在这一批学生呢？”
楚晓云笑了笑，“也许，在骂我？”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刚刚我们看到的是上帝视角，在他们的视角里，一切都没我们看到的那么顺利的。”
路知玉表情扭曲了一瞬。她居然说那叫顺利？
六百个人一起推进的剧情，虽然达成了剧情成就，“唤醒全城”，但是，因为各种各样原因，在他们任务途中死去的人可不在少数。
毕竟是新手关卡，楚晓云也不是什么魔鬼，也没有在新手关卡设置什么必死环节，刀子全往Npc身上捅去了。
如果真的只是普通游戏也就罢了，梦境里的Npc可都是楚晓云亲自把关制造出来的，甚至有些都自己亲身表演过，动作神态什么的都调节得十分逼真，保证活人感满分。
活生生的同类在自己眼前死掉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脱离梦域的人们可太有发言权了，他们在自己梦中的家里醒来的时候，一睁眼就是上游戏论坛开帖子骂。
只一两分钟时间，玩家能够自由发帖的板块前10都已经被这些人的控诉霸榜了。
[hot]勾策划司马
[hot]来来来，策划咱们面个基
[hot]还我貌美老婆！！！
[hot]好好好，演都不演了，策划拿命来！
……
看得出来，其他区域的人出来之后都在刷这个所谓的游戏论坛。才一会儿没看，这几个帖子背后的浏览数又几十上百万的增长。
为了避免麻烦，楚晓云直接模糊了他们关于现实世界的记忆，让他们理所当然的认为这么一个游戏出现是合情合理的，每天上线去游戏里面体验更多的人生就能创造价值，进去之后会真情实意的认为里面的每个人都是活人，一旦从游戏中出来，又会理所应当地认为他们是Npc。
说起来也很像套娃。实际就是现实生活中的人睡着之后会被拉入这个梦世界，他们以为自己还清醒着，不过记忆被模糊掉了。没有工作，每天只需要进游戏玩玩就行。
而进了游戏就是进了不同的梦域，必须要在里头完成相应的剧情。可梦域里头关于自己在玩游戏的记忆又会被模糊掉，会代入分配好的身份。
一切就像是人为塑造的梦中梦。
这次的第一轮试验也让楚晓云深切认识到了造梦师能力的可怕。如果扔掉良心，造梦师是真的能够瞬间把世界上的所有人都洗脑的，控制全人类都能做得到。
这个梦世界的控制权绝对不能让给任何人！
至于论坛上那些激情谩骂的帖子，楚晓云也没觉得冒犯，反而笑盈盈的。同类的鲜血可是很烫的呀！能把他们烫醒了就好。
敢于发声总比装聋作哑好。她才不要沉默的羔羊，种花家向来以龙作为图腾，她的同胞本就应该人人如龙，生龙活虎才对呢。
会为了死去的人鸣不平，不正说明他们没有把受压迫当做理所应当的事吗？
不正说明他们心中的正义未死吗？
不正说明这些Npc的死其实是有价值的吗？
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荐轩辕。现在只是这些楚晓云制造的Npc流点血而已，能由此唤醒这些人是很值得的。
楚晓云甚至觉得太划算了，哪怕是这些Npc从此彻底毁损，她都能接受。
耗费一点精神力捏出来的傀儡，对她来说，价值永远比不过那些活生生的，能够成为战友的同胞。
10多亿被唤醒的民众如果转换成战斗力的话，那得是多么摧枯拉朽的力量啊！
楚晓云很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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