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看到他的一瞬间，林娆脑中的警报声拉到最响，强烈的危机感激得她头皮一炸，险些直接抽出武器。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林娆用力攥着拳，死死地压抑住自己心底几乎喷薄而出的戒备和杀意，眼神一错不错地盯着对面正站在萧御身边的男人，看着他好整以暇地面对自己，甚至还有闲心露出了欣赏般的赞叹神色。
“这个眼神……不愧是002号实验体，一瞬间的爆发比我见过的大多数实验体都要凶悍。”
林娆冷眼看着他，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对方那张清俊温和的面孔是如此可怖，令人心底发寒。
“所以，实验室的背后真的是你？”
她用的是问句，语气却是肯定的，与方才面对萧御时截然不同——如果说对萧御她还存有几分礼貌和试探，那么对李青山，这份试探已经从虚无缥缈的怀疑化为彻彻底底的敌意。
李青山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她，似乎是在思索什么，片刻后却突然答非所问：“洛嘉已经醒过来了？”
提到洛嘉，林娆的眼神更加冷淡而阴沉，浓郁的黑色似乎都要凝成墨汁滴落下来。
“还好，看来我选的时间还不算晚。”
注意到她的神色变化，李青山微微一笑。
利维找过来的时候，他确实很惊讶，但几乎是看到利维的第一眼，他就知道事情出了变故。等听利维说洛嘉跑了之后，他就知道得尽快行动——否则若是洛嘉醒来之后第一时间透露了什么关键信息，林娆他们这边速度够快能把之前的事都串联起来，再捅到萧御这里来，萧御就掌握了先机，随时可以对他动手。
既然如此，他当然不会去赌这种可能性，只能先下手为强，趁着局势还未明朗，败局尚未到来，直接把牌桌掀翻，去抓最后的机会。
林娆瞥了一眼正坐在桌子后撑着额头的萧御，她看起来不太舒服。
“今天晚上的邀约，也是你找我来的？”
李青山随着她的目光偏头看向自己身边坐着的女人，目光似乎有一瞬间变得复杂，但那一瞬间的异样很快就被他遮掩下去，他只是轻轻笑了笑，伸手搭在了萧御身后的椅背上。
“……是的。我很遗憾，萧女士和我们并不能达成共识，但对于你来说，我说的话不如她说的话好用吧？”
他抬头看向林娆，笑容里似乎带上了些歉意：“抱歉，我只能用这种方式了。”
林娆扯了扯嘴角，这时候反而冷静下来了，她冷眼看着李青山，说：“所以你这么大费周章叫我来是想要做什么？这点我现在总可以知道了吧？”
听到她的问题，李青山似乎是笑了一下，反问：“你不知道吗？”
他停顿片刻，轻笑着道：“你和你的伙伴们查到了那么多东西，多少也知道些了吧。”
林娆不答，只是看着他不说话。李青山与她对视片刻，忽然微微叹气，看起来有些无奈，就像是宽和的长辈正为家里不听话的小辈头疼。
“其实我一直对你都是很关注的。”
李青山偏头垂目看向身边坐在椅子上缄默不语的女人，轻轻抬手，随后搭在了她的肩上。
萧御的肩头极轻地一颤，又被强自压抑下来，像是忍耐着什么。
“比这位……元首女士还要早得多。”
林娆垂在身侧的指尖微微一抖，忍不住开始猜测，这双隐在暗处的眼睛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盯上自己的。
她隐约有个想法，但是这想法令她毛骨悚然，似乎有一股寒意从下往上蔓延，顺着她的脊柱一路攀爬到大脑，有那么一瞬间，她的脑海好像一片空白。
“就在，你上大学之后没多久。”
她听到李青山的回忆。
在开学前，她九死一生地从那个昏暗的小巷子里捡了条命回来；开学后，又遭到了实验室清理者的暗杀，再然后，还有虫牙……
她所有的一切，她经历的、得到的、失去的、痛苦的……都被他看在眼里吗？
“你很特别，林娆。”
李青山抬头凝望着他，眼神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月光从他身后照进来，薄薄地洒在他的肩头，他明明站在办公室里、站在浅淡的灯光下，但林娆在刹那间错觉她正站在黑暗的丛林里，对面是一条将她当做猎物的巨蟒。
是的，将她当做猎物。
那是捕食者看着猎物时，势在必得的眼神。
“原本，实验室对你的追捕只是为了‘清除’你，因为你是在逃实验体，也没有实验成功的迹象，换言之，你之前被视为一个‘失败品’。
“即便你身上融合的是最高序列的虫血，也改变不了你‘是个失败品’的事实——不如说，虫母的虫血才是实验室势必要清除你的原因，这件事不能被别人发现，甚至不能有哪怕一丁点的风险。
“但是那次死里逃生似乎反而激发了你的某些潜能……对吧？”
巨蟒微微移动视线，蛇信猩红。
“之后给你送去的小点心，还合你的胃口吗？”
一瞬间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林娆脑海中炸开，浑身的血液好像在刹那间冻结，又或者如同海水倒灌般逆流，她觉得自己眼前发黑，身上曾经留下的疤痕开始发烫、开始隐隐作痛。
甚至不止是曾经的疤痕，还有那些曾经温热的、流到自己身上的，属于别人的血。
“……你是故意的？”
恍惚间，她似乎听到自己的牙齿咯咯作响。
李青山凝视着她，没有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神态变化。面对她黑沉沉的眼睛，他的视线缓慢地扫过林娆浑身上下，注意到她的皮肤开始泛起死寂的灰白色。
他笑了。
“你是最值得培养的那一个，我只是在赌你身上有怎样的可能性。为了这个可能性，他们的牺牲是死得其所。”
说到这里，外表温和俊秀的男人微微叹了口气，偏头看向窗外。长发从他肩头滑落，他负手而立，凝望着窗外浓郁的夜色，神情柔和中甚至似乎带着一丝虔诚。
“他们的牺牲……是为了人类的未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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