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夜总是黑的很早，同明殿外的廊下便掌上了许多长信宫灯。殿门口里外处，则放置着一些颜色各异的彩色陶瓷灯。
陶瓷灯罩颜色各异，在火光的照耀下，那薄薄的陶瓷上有的画着姹紫嫣红地花卉，有的则绘上些人物或山水画。
有些亲眷来的早，带着自家的孩童在殿内外嬉笑玩闹，命妇们则在一旁谈天说地，好不热闹。
见圣上还没有来，杨慕寒已经开始安排宦官先行带他们入座。
待到戊时一过，圣上陈奕才带着苏皇后以及后宫众人前往同明殿入座。众人一同起立，孩子们也都从殿外的院中回到位置上，向圣上行李道：“给陛下请安，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都平身吧。”陈奕笑着，俯视着下面的众人。
众人落座后，只听陈奕看着雍王说道：“前些日子听太后说起，齐太妃说你近日身子不适，这次宴会就不来了，如今可好全了？”
“回陛下的话，母妃是过分担心臣弟了。每年的立冬圣上都要在此宴请，臣弟岂有不来的道理。”陈彧说道。
陈奕笑着，赞同地点点头，说道：“今日立冬，请大家一同举杯。”
众人举起酒杯，像圣上示意后都将第一杯酒饮尽。陈奕也放下酒杯，说道：“大家尽可随意一些，尝尝今日尚食厨准备的菜肴。”
“圣上，映翙尝着这道蜜渍梅花十分开胃，尚食厨有心了。”陈映翙说着，站起身来对陈奕笑着。
陈奕听罢后哈哈大笑，没说什么只是转头看向梁婕妤。
梁婕妤立刻会意，起身说道：“此蜜渍梅花是臣妾为皇上今日宴请特意准备的，这白梅肉都是选自上好的乌梅，精挑细选后剔出来的。公主夸奖，臣妾不敢承受。”
这下连陈映翙也跟着笑了起来，整个殿内的气氛瞬时轻松了下来。
陈彧见梁婕妤起身说话，便看对面所坐的后宫嫔妃们，他仔细看了两遍，发现方之斐并不在列中。
陈彧知道自己和方之斐的流言在建邺城中一直都有流传，想必自己这位精明的哥哥也不会没有听说。
陈彧思忖着，不知道如何开口问，只好用银筷不停地拨弄着眼前的那道翡翠鱼羹。陈奕看着他那心不在焉的样子，便开口问道：“六弟有什么心思，好像胃口不大好的样子。”
“回陛下，臣弟…臣弟只是见梁婕妤，便想起…”陈彧说着，有些语塞。
众人一听此话，便都屏住呼吸有些安静，圣上更是没有一点动静，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在这样的情形之下，陈彧不得不起身走到殿中，跪下道：“陛下，臣弟知道坊间一直传言臣弟与方府大小姐方之斐乃青梅竹马。如今众人皆在，臣弟向陛下说明此事，只因栾阳郡主与母妃关系甚好，故而臣弟与方才人自小便认识而已，至于其他关系是一点也没有的。”
“朕知道。”陈奕语气轻松，说道：“坊间传闻，朕从未相信过。”
陈彧这才松了一口气，大家也都长长地呼了一口气。方之斐不得宠，连宴席都没有出席，大家都知道圣上并不在乎这些。
陈彧起身，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不再多说话，只是举起酒杯敬了圣上一杯。倒是公主陈映翙，有些好奇地问道：“那这位六弟的“故人”方才人可在殿中？”
顾淑妃顾淮蕊，一向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赶紧回答道：“这方才人初来乍到，却行为乖戾，出言冒犯皇后娘娘，如今被禁足了。”
陈奕听着，轻轻一咳嗽，顾淑妃的笑僵硬在脸上，有些尴尬地不敢说话。
陈彧心中一惊，实在无法相信那个记忆中乖巧安静的方之斐如今为何会这样，他觉得方之斐一定是遭人陷害，却无法在这里为他申辩。他不敢将心思藏在脸上，只能装作毫不在意，埋首喝了一大口汤羹。
苏皇后见顾淑妃说完此话后，陈奕并不是很高兴，大概又是想起了之前所发生的一些事情，还有自己想塞人进秋起苑探查的事情，便赶紧开口说道：“陛下，眼看快到年下了，这方才人想必已经知道教训了，还请陛下开恩。”
陈奕还在思索这个问题之时，梁以山也从座位上起身，跪在殿中说道：“方才人刚刚进宫，年纪尙小又，又不懂宫中规矩，还请陛下开恩。”
其实陈奕又何尝想惩罚方之斐呢，当时也只是为了平衡后宫嫔妃的异议罢了。当时若不是自己莽撞地冲进秋起苑，那个安静的姑娘和院落，又何苦会被打扰。
梁婕妤见陈奕还在犹豫，又说道：“陛下，臣妾听闻，之前方才人还吃坏东西中了毒，辛亏太医救治的及时，性命无虞。”
“起来吧，这件事朕自会考虑。”陈奕抬手，让苏皇后和梁婕妤都起身。他想起自从方之斐禁足，他的父亲就身体抱恙。为了此事，就连忠王都上书为这个外孙女求情。
陈奕吃了一口芙蓉蟹斗中的鲜嫩蟹肉，说道：“皇后，解了方才人禁足之事，就由你来安排吧。”
宫女上来将梁以山扶了起来，扶着回到了自己所坐的位置。这一边的皇后则一直坐在陈奕的身侧，见圣上这么说，也满意地坐了下来。
杨慕寒见此事已了，便对陈奕说道：“陛下，乐府的歌舞姬已经准备好了，奴才安排表演开始吧？”
陈奕点点头，好似并没有将刚才的事情放在心上。自己的妃嫔传说与他人青梅竹马，皇后原谅冒犯自己的才人替她求情，被禁足的才人中毒险些身死。这一切的一切，就好似听人说书一般，是别人的故事。
而参与其中的众人，则都沉浸在各自的心思当中，随着一声清歌响起，大家纷纷抬起了头。那声音婉转动听，在没有任何丝竹礼乐的衬托下，显得尤为脱俗。最绝妙的，是那歌声中饱含着充沛的感情，仿佛唱歌之人有着十分哀愁的过往，但却让听者感觉哀而不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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