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我爹是，在里面只要听他们的，就有通钱拿，原本我爹是东来寨里头的农户，田地不大但是能养活一家人，可是自从孤儿院换了个院长之后，我爹就跟着了魔似的，有一天捧着一大笔通钱回家里来，让我们别耕田了，说发财了。”
“不止我们一家...”
“渐渐的，其他朋友的爹爹或者哥哥一类的大人，都进孤儿院里面干活了，是有钱了，可是我不开心，我爹答应过我要在田里种满我喜欢吃的东西，现在只有杂草了。”
“你上次来，小杞跟我提起你，我就意识到了你的目的，但你目前的做法是行不通的，问题不在于这个孤儿院存不存在。”
陈杉子也意识到了，就算真的把这整个孤儿院都连根拔除，情况不一定就会往好的方向走。
“可目前看来，孤儿院的倒台是有正面意义的吧？先不管其他的，好人和坏人无辜的人，肯定是要坏人消失吧？”
少女十分稳重，继续慢条斯理的对陈杉子说着自己的想法，她也是不认可孤儿院做派的，只是个人力量有限，目前支持她的只有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
“我会把我这些年来在孤儿院生活，思考出来的东西告诉你，怎么做你自己来决定。”
“首先你要意识的是，你们嘴里说的那些不去管其他的，里面是什么？是每家人的吃饭的问题，是生计是温饱，你好像没有意识到这点。”
“按头让我们站队分清对错黑白，我们肯定会啊，但是如果认清黑白会让我们没有饭吃，谁会去管什么大义？你抢一个小孩子手里的泥巴，小孩肯定会张牙舞爪的反击，他们不会在意打人对不对，现在东来寨里的人就是这么个状况。”
一个个大人，现在就像是一个个小孩，对于他们来说世界就东来寨这么点大，陈杉子听完少女说的，一下就理解了。
是他们不知道自己做的事是害人的吗？不是，只是他们不知道如果不这样做，他们还能去干什么，孤儿院在东来寨人心里扎了根。
“我想得太高太远了，是这个意思吗？”
少女点了点头，拳头握紧了几分，她也是在赌，现在东来寨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孤儿院关门后，那些使唤他们的人都不见了。
家里面进去干活的人也出不来，全部断了联系。
送进去一两个壮丁的还好，只是时常踱步，那些送得只剩下老人的，犹如家门被灭。
自己带着一个小孩出去不可能没有人看到，回去以后，再想要出来就难了，自己只有一次通风报信的机会。
太阳落山后就是开饭的时间，那会她们两个必须出现在自家的餐桌上。
“嗯，不是说你心系民生心系天下有什么错误，只是，民生天下，民生在前，那些玉龙司的人为什么不受仙人渊待见，有一部分原因就在这里。”
“他们来平定什么事端，完美解决的总是少数，多半都是只求一个结果，过程里，仙人渊的人死的死伤的伤，四大坊间本不允许斗争动武，可玉龙司从来不遵守这个规矩。”
看着少女的眉间渐渐升起了怒意，陈杉子也在心中默默记下了。
这个问题不小，玉成明也说过自己的抱负，要让奉安与仙人渊达成一种流动的平衡，她现在所说的，如果能告诉他听，肯定能帮上他。
不过自己也是对仙人渊一知半解，四大坊间不允许斗争，这还是头一次听说。
“四大坊不允许斗武，是不是因为需要一个能让大家尽可能放松戒备的公共栖息地？毕竟仙人渊好像杀人并不犯法。”
后者带着些许惊讶点了点头，她也没有想到陈杉子能这么快就理解。
“你是头一回来到仙人渊还是？”
“头一回。”
“之前有听说书人讲过这么一段话，金鳞岂非池中物，说的就是像你这样的人吧，你肯定会游到高处去的。”
“哈哈，过奖了，你不也是吗？从刚刚的对话我能感觉到你的聪慧过人，东来寨被孤儿院扎了根，疯狂的汲取养分，逐渐衰败，但还是会出现有思想的人，说的就是你。”
相视一笑，算是互相接受了对方的夸赞。
“话说起来，为什么里面的人一下就能认出我是外人，我都打扮过了。”
“没用的...”
语气忽然掺杂了几分落寞。
“莲花生在淤泥里还是莲花，淤泥再怎么混浊，都挡不住，因为他本该是莲花。”
少女看了看陈杉子，那会他被村民围攻的时候自己也在旁边，目睹了全过程。
无论人们朝他扔了多少菜叶泥和泥土，他都没有放弃去尝试叫醒那些人，后面他动怒了，但也只是一瞬间。
随即立马反应过来，遏制了自己。
她隔得很远，但那股寒意丝毫未减，直逼她的脖颈，那会她就意识到了，这个眉清目秀的男人有着超然的实力。
想要那些无理取闹自闭双目的人消失，只是一个念头的事。
他是真的想要拯救这个寨子。
看着他眼神中的坚毅和清明，感受着他只言片语所透露出来的才气，不可避免的表达出了羡慕。
陈杉子本还想要问些什么，但看到她神情的变换，再看看她因为窘迫而不知如何摆放好的双手，也明白了什么。
她不想从淤泥中脱身吗？肯定不是，她并不是自愿身处淤泥中。
她现在的模样，是因为她咬紧牙关不愿向肮脏的现实低头，强行在这淤泥里扎了根，她不是莲花，却依旧出淤泥而不染。
这是她能对这个世界作出的最有力的反抗。
缓慢向前，两只手扶住了她的肩膀，陈杉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哈哈哈，我们俩还挺像的，我跟你说，我在师傅面前发脾气说想吃肉，然后他答应我以后菜田里都种满大鸡腿，那个时候我还没有你这么大，所以我明白你的，毁约的感觉真的很讨厌。”
“我师傅没有种出大鸡腿来，那会我一个月没有理他，我答应你把你爹带回来给你生气，怎么样？”
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少女只是脸蛋微微一红。
先前的坏情绪烟消云散，想想那会在幻境里面，虽然是玉成明的投射，自己也确实如他所说，把当官想得太简单了。
这不像是练剑，一招一式有板有眼，双方你来我往点到为止，而是千百个人同时对你挥出一拳，千百个人同时扣住你的剑。
师傅说的没错，我果然还不到火候，他也早就看出了我这一点，就算我精通了他教我的剑术，也还是只准我用木剑。
......
“陈杉子，嫌弃木剑，就偷了别人的铁剑去在别人面前逞英雄是吧？结果呢，山精是被你斩了，但你的犹豫害得另一个孩子失去了一只手臂。”
“马步扎到日落吧。”
小陈杉子涕泪横流，但他不敢为自己去辩解，他知道师傅这个样子是动了真怒。
“杉子啊，你若是出剑前还是顾虑万分犹豫缠身，那就用一辈子的木剑，扎好！”
......
回闪过去的记忆，种种细节历历在目。
“自从白禾让那直符鬼上了我的身，任何一段以前的记忆回忆起来都是丝毫不差呢。”
“你在嘀咕什么？对了，我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我不清楚重不重要，既然想起来了那就跟你说一声吧。”
这将陈杉子的注意力重新拉回了正轨。
“他们说后天就要开始举行什么祭生？我没听清楚，不知道这个能不能帮到你。”
后天？得知道消息的陈杉子一愣，白禾不是推算还有二十多天吗，这些天过去，应该是七天后啊，怎么会提前四天。
不行，自己一个不懂行的人再怎么想也没用。
要通知白禾！
不管信息的真假，不管这女孩子是不是.....
装出这么复杂的情绪，大张旗鼓的来骗我。
“好，谢谢你的消息，对我们来说很有用，你赶紧回去吧，他们会怀疑你的。”
“没事，知道我偷偷出来的应该只有几个人，毕竟我走秘道出来的，早点回去作出一副坦然的姿态，应该不会被怀疑。”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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