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9章
地藏殿位于冥界最深处。
若想从阎罗殿抵达地藏殿，需经过业火梯、黑铁廊桥、十六小地狱、铁围城、北阙门、忘川河、星芒渡、轮回台等十余处关卡。
孙悟空一行人走出阎罗殿，门后即是背阴山阴面。
山下凿有千级黑石阶。
此处即是第一道关卡——业火梯。
梯侧火舌翻涌，专烧罪魂。
而孙悟空一行人走的梯中“官道”，上有“帝敕星芒”法阵护体，火舌自动低伏，如迎贵宾。
业火梯尽头，悬有黑铁廊桥，横跨十六小地狱上空。
桥下刀山、油锅、铁磨同时停转，鬼卒跪伏桥侧，不敢仰视。
经过黑铁廊桥，孙悟空一行人到达铁围城北侧。
城门平日紧闭，今由黑白无常两兄弟亲自开启。
万斤铜门“轧轧”移开，露出一条以阴玉铺就的冥主御道，直通幽冥腹地。
冥主御道尽头，便是忘川河。
忘川河阔三里，血浪翻涌如沸，腥风卷骨，万魂哀嚎。
一叶星芒浮桥横亘其上——正是星芒渡。
青辉所照，浪头低伏，似惧天光。
众人以“星芒作舟”，一念起，忘川血河显现青金浮桥，星光为栏。
一名鬼差统领对众人躬身行礼，随即撑起骨篙，渡众人过河。
此鬼身量极高，腰间别着一口宽刃大刀，刀背镶有九枚铜环，眉骨如刀削，双眸漆黑发亮。
虽阴气缠身，却掩不住一股子刚烈。
正鬼名为王正谊，生前为京师豪侠，绰号大刀王五。
之前在【鬼楼往事】副本中，曾与常胜有过一面之缘。
众人乘着星芒渡，横跨忘川河。
对岸即是轮回台。
台高九层，上悬巨镜，可照见前世今生。
台侧有一暗道，是为地藏甬道，穿过甬道，便可抵达地藏殿。
暗道以黑曜石砌成，壁刻“大宽刃愿地藏”万字符。
众人进入甬道，每落下一步，便有明灯亮起，形似莲花。
花开瞬间即凋谢，之后又再度盛开。
象征地狱不空，莲花不灭。
地藏甬道深处，莲火明暗间，黑曜石壁映出细碎青光。
走在最前方的孙悟空忽然感应到了一丝熟悉又亲切的气息，不由得止住了脚步。
镇元子与一众同门也心生感应，不由得神色一怔，激动莫名。
悟真、悟妙两位女修，眼中竟泛起泪花。
“大圣？”
阎罗王不知孙悟空为何突然停下，轻言唤了一声。
甬道尽头，阴森鬼气中，浮现出一道略显清瘦，又无比挺拔的身影。
那身影由虚转实，乃是一道人打扮的老者。
地藏殿乃是冥界重地，见甬道内突然出现一陌生道人，阎罗王下意识出声质问：“何方修士？胆敢擅闯冥界重地……”
太白金星忙将玉圭横于胸前，侧身半步，袖角轻带阎罗王肘弯，脸上堆起惯有的和煦笑意，语气既急又稳：“阎君勿恼，个中缘由，稍后自见分晓。”
阎罗王虽不知其中缘由，但也明白，太白金星绝对不会无故阻拦，所以也就顺势收声，不再多言。
阎罗王不识得来人，太白金星又怎会不识？
当初天庭初建，“斜月三星洞主”为众仙讲学，言道法总纲之奥妙，就连如来佛祖也要尊称一声“菩提师兄。”
彼时如来尚未创立佛教，乃是截教首徒——多宝道人。
太白金星在不提及对方身份，以及与孙悟空之间关系的前提下，既避免了得罪对方，又给了阎罗王一个台阶，保全其脸面。
其心思之缜密，可见一斑。
脑中数条原本毫无关联的线索，隐隐连成一条完整脉络。
太白金星看了一眼李靖，心中对于玉帝与孙悟空之间的博弈，以及对方这次冥界之行的目的，猜了个七七八八。
老道人一袭朴素的青色道袍，长须微拂，面容清癯，一双眼眸中仿佛蕴藏着星河流转、沧海桑田。
他只是静静站在那里，周身却无丝毫幽冥阴气，反而弥漫着一种源自上古的清净道韵，与甬道内的阴森鬼气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融为一体。
正是为孙悟空承受了无尽孤寂岁月的恩师——菩提祖师。
时空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孙悟空那双看惯了三界风云，火炼不侵的金睛，此刻竟蒙上了一层水雾。
孙悟空双膝一并归地，足背绷直，腰脊随之下沉，上身前倾，双手拱于额前，指尖相并，直至额头轻触手背。
他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千百句呼喊在胸中翻涌，最终只化作一声带着颤音的地唤。
“师……师父。”
听到齐天大圣竟称老道师父，阎罗王不由得一阵后怕，看向太白金星的眼神中多了一丝感激。
菩提祖师扬眉，笑里带暖，手中拂尘轻点爱徒，笑道：“已至大罗金仙境，你这泼猴倒也有些长进，日后归山，莫要再化作为师的模样，捉弄师兄师姐了。”
闻言，齐天大圣挠头憨笑，一如当年那只顽劣的小猢狲。
镇元子携一众同门叩首。
“弟子叩见师尊——”
声音不算整齐，但却饱含尊敬与思念。
菩提祖师目光掠过众弟子，一一停在那些或生霜、或染尘的发顶，似在替他们掸去一路的风尘。
片刻后，菩提祖师抬手，掌心向下，轻轻一压，众弟子便觉膝下有云托起，不由自主地直起身。
“路阻且长，行则将至。尔等脚力未减，为师甚慰。”
他声音不高，却字字落在众徒心口。
就像少年即将远行，长辈的那一句“去吧”。
如今又补上一句“回来啦”。
众弟子眼眶微热，却都笑着，再拱手，再躬身，再唤一声：“师尊。”
片刻温存，胜过千言万语。
见此一幕，太白金星不由暗暗想道：如今大名鼎鼎的昆仑十二金仙，许多年以前，在玉虚宫随元始天尊修行时，是否也是这样温馨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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