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八
“戌时了。”
“意映……她今天还不回来用膳么？”
涂山璟看着面前色香俱全的满桌菜肴，薄唇紧抿。
“防风小姐……”兰香说，“她今天出去练习箭术……路上偶遇了青羊氏的小姐，便和青羊小姐一起在外面用膳了。现在，才刚回来，约莫正在梳洗……”
而她梳洗完毕后，按规矩也不会再见外客——终究是还没有完婚。涂山璟今日，是等不到防风意映来了。
“青羊氏……”
涂山璟语气平平道，“她今天遇见青羊氏的人，不回来。昨天偶遇了葛山氏，前天偶遇了小月氏……”
“明天是不是还会有人等着她？那又会是哪一族的小姐公子？”
静夜：“大概，是九歌氏的人吧……”
按照沆城现今氏族地位排序，是该轮到他们出面了。
涂山璟：“……”
“公子。”兰香觑着自家少主的脸色，掩唇笑道：“您要是想邀防风小姐明日一起用膳，婢子这便去代您传信可好？”
“……嗯。”
终于意识到如果自己不主动提醒，防风意映不知道何时才会想起他这个未婚夫的涂山璟道：“多备些桑果，酸酸甜甜的，她应会喜欢。”
“是，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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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果？”
涂山璟没有料错，那个滋味和口感，确实是防风意映所喜欢的。但，“这会弄脏手的……”
防风意映有点犹豫要不要拿。
涂山璟见状失笑，故意拈了一枚桑果逗她，道：“吃一个果子，还不符合防风小姐身为大家闺秀的自我修养了？”
经过月余相处，足够涂山璟知道……
防风意映的修为战力不为人知，不是因为她师承隐秘，也不是她故意藏拙……没有任何不能宣之于口的理由，只是很单纯的，就是因为做为一个大家闺秀，防风意映平时除了这次救他以外，并没有任何可以展现、发挥自己实力的机会而已。
她能在三息之内，清空涂山篌重兵关押他的牢房。
平时对外却是一个连走路都要丫鬟扶的千金小姐……在这里，大家不能说她矫揉造作。
因为防风小姐莲步轻移时裙裾微扬，那个袅袅婷婷的款款风姿，的确绰约柔美。
那虽有别于她挽弓搭箭时凌厉果决，英气逼人的美丽，却是同样动人心魄。足以令见到者，心旌摇曳，心难驭之……
“手弄脏了，需要洗的。”防风意映盯着涂山璟递到自己唇边的桑果半晌：那颗粒饱满的深紫色果肉，清香扑鼻，水灵灵的，看着就很好吃的样子啊……
最后就还是没能禁住诱惑，张口尝了一下。
嗯，只张口，不动手。
少顷，
涂山璟望着自己手指间拈着的，光秃秃的一根青紫相间的细杆……忍俊不禁。
“嗯。”他嗓音含笑道：“马上就要吃饭了，少吃点果子。”
然后就又拈了枚桑果投喂未婚妻。
防风意映也都从善如流的吃掉了。
其时正值午时。
窗外阳光明媚，亮的以神族目力，足看清楚空气中漂浮的细小微尘、风中的花粉，以及，眼前人白玉般肌肤上浅淡淡的点点绒毛……
涂山璟：“……最近玩的开心么？”
“开心啊。”
防风意映自然而然道：“托你的福，沆城这边的神族氏族，一个塞一个的热情好客，亲切友好。”
“我却不太开心呢。”涂山璟道：“病中苦闷……我不让兰香去请，你竟也不来看我。”
防风意映：“苦闷？我以为你最近应该踌躇满志的很。”
涂山璟闻言目光一暗，垂眸的刹那，落寞难掩……
防风意映蹙了蹙眉。
“其实，他从前对我很好。”涂山璟道。
他没有说那个“他”是谁，但防风意映自然明白，那是指的涂山篌。
涂山璟名义上一母同胞，实际上同父异母的兄长。
“我母亲是曋氏的嫡女，生性清傲，从小到大，无论对谁都不亲近。包括我在内，即便爱护，也不会表现出来……”
“对兄长就更加严苛。”
“而奶奶虽然很疼我们，却还有涂山氏的家业要照顾。我从小就是奶奶属意的继承人，她对我寄予厚望，平时课业从不放松。”
涂山璟道：“只有兄长……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明明他也没比我大多少，却从小就很照顾我。”
“馨悦从前和我说过，你们兄弟感情，从小就很好……”防风意映道，“我相信，如果你不是当真信他……他也没那么大本事让你失踪。”
“如果……如果兄长早点告诉我，他想要做涂山氏的族长，我相信他也能把家族发展的很好。”
涂山璟道：“兄长灵力从小就比我高，他修炼也刻苦。接人待物，商谈生意，什么都不比我差……我，从心底里，比起做世家族长，也更加爱逍遥山水。”
“那我们以后可以一起去玩。”防风意映略感兴趣道：“我也喜欢游历天下河山。”
“不过，”
“还是要等你解决完了涂山篌，再把青丘清理干净后……”防风意映轻声道：“他想毁了你，涂山璟。”
“涂山氏大荒首富的巨额利益在前，涂山篌抓了你，却不杀你，不是他顾念兄弟亲情……是他恨毒了你，恨到一死都不足以慰心。非要折磨垮你，让你疯狂、崩溃，让你不再是你……”
“一般对手留着，总有可以废物利用的地方，再不济还能留到将来锻炼孩子，但涂山篌不行。”
“这种敌人，太危险了。”防风意映非常清醒。
她认真告诫忽然一下耳朵就红了的涂山璟，道：“你身上伤疤还没好吧？别才过几天舒服日子就忘了痛。”
涂山璟：“……放心，我，绝不会再让他有伤害我们、和……孩子的机会的。”
总感觉这位青丘公子好像又误会了什么呢……防风意映眨了眨眼：事实上，她才不担心自己会被涂山篌伤到，无论是哪个方面的伤到……只是涂山篌这种心狠手辣到变态的人，留下来真的很堵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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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十二
涂山璟伤愈——终于获得了涂山氏首席医师胡珍的首肯，可以正常外出了。
他带防风意映乘船游览沆水风光。
——虽然那水也就是普普通通的白水，既不特别平缓，也谈不上湍急，两岸都是平原，除了无人打理，肆意生长的野花外就是光秃秃的一座城……
但架不住青丘公子佳人在侧，意气风发，诗意爆满！
最后乘兴做下《六月十二游沆水山河图》，夕阳船影，江水倥偬……
看的防风意映心里只有一个疑问：
涂山璟游览的沆水，和她自己亲眼看见的沆水……究竟是一条江么？
对此，
涂山璟表示：“泼墨山水画，重意不重形。”
他心情好，看什么风景都是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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