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儿。”有女人在轻声呼喊。
伊邪天御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寒毛炸起，最后还是颤颤巍巍地转过身来。
素净而温婉的面容，大海一样澄澈的瞳孔，与她对视，仿佛可以在她的瞳孔中看到蔚蓝色的大海，海风在海面轻轻吹拂。
当初樱花国的国君只看了她一眼，就迷上了他，可能就是因为这一双眼睛。
她穿着雪白色的衣裳，脖子上戴着一串珍珠项链，头上也别着珍珠簪子。
伊邪天御很清楚，因为在被召入宫之前，她就一直以捡珠女的身份谋生，所以对珍珠有一种特殊的喜好。
就算后来被招入皇宫，有更加昂贵的珠宝首饰供她选择，她还是选择了稍显“朴素”的珍珠饰品。
因为眼前的女人曾经说过，“珍珠是海神留下的眼泪。”
可现在，他感觉自己的眼泪下来了，他的嘴唇嗡动，轻声呼喊：“母亲。”
伊邪天御的母亲不可能复活，眼前之人，自然是陈墨用坤虚符文伪装的。
当初他听见赤原说起明川正德和他母亲的事情事，心中一动，感觉可以从这上面做文章。
没想到赤原居然还真的收藏有明川正德母亲的画像，而且还是那种写真的域外画像。
当初她们在机缘巧合之下，帮助了一个从西域来樱花国游历的画家。
画家无以为报，就为她们画了一幅画。
当初赤原和明川正德的母亲，曾经是很好的朋友。
所以在说起对方的事情时，她才会如此悲伤。
有了画像再加上赤原的指正，仓促之下，伊邪天御根本不可能看破陈墨的伪装。
伊邪天御一动不动，陈墨的眉头紧锁。
天谴之剑自从插入伊邪天御的头颅后，过了这么久，居然一直没有动静！
到底是怎么回事？陈墨心中满是疑惑。难道天谴之剑的审判已经直接开始，只是他还不知道？
这东西毕竟他还是第一次使用，说明书也语焉不详。
伊邪天御忽然向前踏出一步，陈墨的心猛地一跳。
说实话，当初想出这个计划的时候，他犹豫了很久。
因为根本就没有办法预料后果，可能性实在太多了。
就算现在被识破，或者起到反效果，激怒伊邪天御，直接拼命都是有可能的。
伊邪天御头痛欲裂，他狠狠地攥住自己的脑袋，指甲划破了太阳穴，鲜血流淌出来。
可他感觉不到疼痛了，他现在只想要把脑袋都给捏碎，不让他恐怖的回忆浮上来。
可回忆这种东西，总是那么地令人措不及防，就像是压在箱底的东西，过了很久，你以为你忘记了。
可有一天，当那东西被翻出来，你仍旧逃脱不了，就像是命运。
“母亲，对不起，对不起！”伊邪天御抱着脑袋，低俯着身子，嘴里不断地呢喃着。
他忽然猛地抬起头来，眼睛通红，脸孔因为痛苦而显得狰狞无比，“母亲，我不是故意的。我吃人肉是为了成为神啊！我没有病，你为什么不相信我！还要去向那寡情寡义的家伙求医？”
伊邪天御完全魔怔了，开始胡言乱语，“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母亲，我那么爱你，这个世上只有你对我好，我怎么可能害你呢？我只是不小心啊！对！只是不小心！”
鲜血从伊邪天御的眼眶中溢出来，“我只是不小心才把您推倒了，都怪那门角！如果不是那门角，母亲您就不会死了！”
他忽然笑了，笑得就像是犯了错的孩子正在向母亲撒娇，“母亲，你能原谅我吗？”
陈墨愣了一下，他没想到变成明川正德的母亲后，效果居然会如此之好？
此刻伊邪天御已经陷入深度的癫狂中，甚至分不清眼前的，到底是虚幻还是现实。
可是要怎么回答他呢？
如果回答原谅，那伊邪天御会不会就此放下心中最大的心魔，从此以后，再没有破绽？
可是如果回答不原谅的话，会不会跟他母亲的人设不符？
从赤原口中他得知，明川正德几乎是他母亲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如果因此被看出破绽，到时候这些努力就白费了。
他倒是无所谓，反正都决定跟伊邪天御决战了。
只是李红子和赤原还在这里，就算要决战，也得把他们送走再说。
他犹豫了片刻，脑中忽然灵机一动。
伊邪天御仰头望着他的“母亲”，眼中满是希冀。
他母亲的眼神仍旧是温温柔柔的，嘴角带着一抹浅笑，眼睛澄澈如水。
可汩汩地鲜血忽然从她的头上流下来，浸红了脖子上的珍珠项链，浸红了白色的长裙……
伊邪天御脸上的痛苦忽然消失了，一直颤抖的手也停住了。
陈墨心一颤。
他想的是，既然回答“是”不对，“不是”也不对，那还不如不回答，只需要让当时的场景重现就可以了。
难道他还是猜错了？这不是最合适的做法？
伊邪天御忽然伸出手，直插入他的眼眶之中，硬生生把异色的双瞳挖了出来。
他歇斯底里地大喊大叫，似乎这样就能忘记一切。
眼眶中留下两行浓腥的鲜血，血流如注。
伊邪天御猛地转过身去，疯了一般地向后逃窜。
他甚至忘记了自己拥有的强大力量，一路上跌跌撞撞的，被地上的砖石绊倒，又重新爬起来，地面上留下两道醒目的血痕，一直往里面延伸。
陈墨惊呆了，只是简单地变化成明川正德的母亲，居然会拥有如此恐怖的威力？
“红子快不行了！”赤原的话猛地把他惊醒。
陈墨变回原来的样子，快步来到李红子前，把她拥入怀中。
感受着怀中躯体的冰冷，陈墨的心猛地一颤，双手开始颤抖，他忽然开始理解明川正德的痛苦了。
“没事的！没事的！”陈墨握着李红子冰冷的手，嘴里不断地呢喃。
李红子望着陈墨，眼中的冰霜悄然解冻了，就像是一泓暖暖的泉水。
陈墨一直都期待着，能在李红子眼中看到这种眼神。
可他现在后悔了，他宁愿李红子一直都是那种不温不火，仿佛一切都漠不关心的样子。
“计划成功了吗？”李红子一张开嘴，鲜血就流了出来。
腹部的碎木片只是轻伤，真正致命的，来自于伊邪天御最后的一推。
“神”的力量，不是作为凡人的李红子所能抵挡的，就算拥有真气。
“成功了，当然成功了。你先不要说话，我现在就带你去看医生！”陈墨完全慌了神，把李红子抱起来，就往外面走。
李红子脸上忽然绽放出笑容，就像是寒冬过去，春花在温暖的午后阳光中，悄然绽放。
她慢慢地合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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