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时光验证了车上有妇女儿童，按耐不住欣喜的心情，担心公路繁忙再添变数，没心情跟他纠缠。看对方凶神恶煞般地握着武士刀，一副傲慢模样，怒从心起，当头给他一枪。司机和车后四名和服男子瞬即跳下车。挥舞着武士刀劈过来，秦大富等没容他们张狂，一起开枪，全被击倒。时光让两人从车上扶下女人和孩子去树林。
秦大富等将六具尸体搬进树林，朝刚进树林的时光点点头。大声问：“公子，吴司令已有压寨夫人，这个抢回去当姨太太？”
李小飞说公子的日本话讲的真好，鬼子还真分不清到底是中国人，还是日本人。
时光一副公子哥儿派头，不耐烦地说：“再检查一下，看看六个鬼子是不是都死了。这事要保密，要是让小林知道是凤凰岭干的，不仅谈判不成，山寨也难保太平。
“这几个鬼子怎么办？埋了吧？”李小飞问。
时光不耐烦地说，费那事干嘛？天色将晚，让中国野狼吃一顿西餐，尝尝东洋小鬼子的滋味。你们看看，狗日的个个身强力壮，野狼肯定吃的满嘴流油。
石头慌慌张张地大声喊吴公子，快走吧，鬼子已经出城了。
时光手一挥，嚷道：“弟兄们，看看车上还有什么好东西，回凤凰岭喝酒去。”走几步回头看看，让秦大富将车子烧掉。
一阵急跑，已到横山。时光要秦大富将母子俩松绑，拿掉头罩和嘴里毛巾。众人将女人和孩子围起来，都想看看迟春生老婆长得漂不漂亮。
这一看让大家十分惊讶，啊呀，还真的漂亮，飘逸的长发，白皙、娇好的面容，光滑、凝润的旨肤，旗袍紧裹着凹凸有致的身体，将胸前的两座小山绷得像两个大馒头。秦大富偷眼看时光的反应，却发现他两眼发直，呆在那儿，心里偷笑：原来队长你也爱美人啊！
时光不是被眼前的女人美呆了，而是被她的身份惊懵了。眼前的女人他曾见过，是舅舅家女婿高振庭妹妹，他曾给她看过诊。这一意外砸晕了他，竟不知所措。
“大表兄，怎么是你？不会是我哥哥让你来救我们的吧？”
高振庭妹妹被几个男人刀子般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忽见呆那儿的时光，惊讶地问。
时光听到问话，却不知如何回答，仍懵在那儿，脑子里飞速盘旋。他不明白，绞尽脑汁救下的人，怎会是她娘儿俩呢？难道她是迟春生老婆？不对呀，曾听姆妈唠叨过，说娘家女婿的妹妹婚事遭她父母反对，好像是嫌弃男方家在汉口，女儿不能嫁那么远。难道那次婚没结成，嫁给了迟春生？即便如此，高振庭已经当了汉奸，鬼子为何还对他妹妹这般无礼？几个问题盘亘在脑中，找不到答案，这才促使他清醒过来。他让大家警戒，问她何时跟迟春生结婚的？
高振庭妹妹一脸的懵懂，问迟春生是谁？她不认识，怎会有结婚之说。她丈夫叫王正财，已回老家。
时光更疑惑了，要她说说怎么会被日本人抓在车上，这是要到哪儿去？
高振庭妹妹惶惑地说，鬼子进城前两天，她带儿子回家，在路上被一伙国军绑了。车上听说父亲一家老小早被抓了。她被关在一所带后院的房子里，到现在还不晓得是什么地方，只晓得每餐少不了鱼虾，顿顿有银鱼蒸蛋。之后，跟她接触的人都穿日本和服，这才知道被日本人绑了。有个见面非常客气，笑眯眯地男人告诉她，他正跟她哥哥谈生意，请她母子来这里，是告诉她哥哥不得三心二意。交易成功便放人。一个礼拜后通知她准备回家，已和她哥哥交易成功。她是吃过中午饭动身的，临上车给她带上头套，捆绑起来。感觉车子开了靠两个时辰。
时光判断，她不是来自上海，很可能在太湖边上的一个什么地方。随即意识到救错了人，行动失败。又联想到一个更加严重的问题：小林目前对自己身份将信将疑，高振庭妹妹认得自己，回去跟高振庭一说，窗户纸便捅破了。遂对女人说：“你哥哥已带保安团当了汉奸，不过，这与你无关。我们马上送你回家，今天这事不能对外讲，不然鬼子晓得，会怀疑你哥哥通共，会要他和全家人性命。”
高振庭妹妹笑笑说：“大表兄，你就放宽心吧。说起来还得怪我，丈夫战前动员我跟他一起回汉口，我怕远离父母亲，没跟他走。我现在想通了，这次被抓，说明鬼子晓得我跟哥哥感情好，拿我要挟我哥哥。保不准以后还会发生这样的事。大表兄，我有个请求，我哥哥一辈子糊涂，他这次当汉奸，可能是为了我，请你无论如何帮我劝他回头，就说是我说的。我马上回家拿行李，带儿子连夜动身去婆家。”
时光派人送她母子俩送一段路，确信安全后再归队。三人离开后，时光要大家坚持等到晚十点，看看后面是否还有车过来。说罢，瘫倒在树林里，看着即将西沉的夕阳，整个西天晚霞飞度，心里却是漆黑一片。他不知回去如何跟迟春生交代，这么一件板上钉钉的小事都办砸了，如何面对大家？还不知问题出在哪里！油然升起的挫败感困扰着他，折磨着他，让他不得不反省自己行动中的疏忽之处。
次日凌晨，时光还未找到这次行动中的疏漏之处，回到家，余南山还在等他。告诉他，“暗哨回来报告，迟春生家人已被救回。我问他谁救的，他说去追顾四宝，路上碰到送母子俩回去的队员。队员听了暗哨的情况介绍，二话不说，将母子俩交给她，转身回去了。我问暗哨，在什么地方救的，怎么救的，他也说不清楚。”
时光听了很是疑惑，顾四宝去的是城北凤凰岭，跟迟春生家人从上海来，方向不对，难道他真的“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没去凤凰岭，去了广泗公路？如果不是这回事，那林晴也太狡猾了。
二
时光将救错人，归结为林晴的狡猾，其实林晴并不知道。她得知孟家村即将灭村，心里滋生了丝丝自责，后悔自己的行动给善良的村民带来了灾难。昨天凌晨回村里拿行李，看看前来送行的孟村长等姐妹们,内心无比纠结。杀身之祸在等待着这些淳朴村民，她却不能泄露天机，只好含糊其词地交代孟村长，说上次鬼子已经来过村里，估计这一两天还要来，请村长无论如何，晚上带村民进山躲躲。
孟村长很自信地说孟家村风水好，几次打仗都未殃及村子。村民们不惹事，都很安全，请她放心。倒是担心她单身女人不安全，听说日本人见到年轻女子就糟蹋，外面不安全就回来，他已将她当作女儿了。一番话说的她心里五味杂陈，估计再劝也不会有效果，有意给村长一个深度鞠躬，希望村民们能从她标准的日本式的鞠躬看出点端倪，从而感悟自身有危险。鞠躬后再瞥一眼大家，眼前依然是灿烂的笑脸，心中一沉，黯然离开。连她自己也奇怪，我今天为何对这些村民起了悲悯之心？在东北，那么多共党和抗联士兵被屠杀，自己未曾有半点同情呀。
回到旅馆，直等到上午十点，没见“春笋”影子，留下字条进了山。在一个几户人家的村里住了一夜，早晨便漫山遍野的溜达。看看已近午时，想回城处理“春笋”妻儿安置之事。路过一条山道，发现前面卧着一个日军官，翻身一看，大吃一惊。
“小野君！醒醒，不认识我了？我是林晴。”
小野咧嘴笑道：“林晴？哦对了，你是小林少佐的妹妹晴子，谢谢！”
他昨夜从土匪寨子里出逃，一头扎进山里，天黑地暗迷了路，直到东方发白才辨出了方向。左胳膊也因肩部有伤不能得劲，右脚也崴了，加上伤口流了不少血，头晕目眩。右手拄着一根小竹竿，一瘸一瘸，艰难地逃生。看天就要亮了，想先钻进树林休息一会，没走几步感觉天旋地转，一头栽倒。
晴子当即电台跟城里驻军联络营救事宜。回到广福旅馆睡了一觉，醒来已是下午近五点，晚饭后等到七时，仍未见送人的车辆。和特高课联系，对方告知，一行六人乘中吉普，凌晨六点就动身，应该早到了。她估计这一带已是皇军占领区，应该没事，可能车有毛病耽搁了。请特高课通知沿途搜索。
不一会儿，特高课通知，押送车辆在广县境内出事，已联系当地驻军搜索。她深感震惊，随即意识到有失去“春笋”的危险，再次请求特高课，无论如何责令当地驻军找回母子。心烦意躁地下楼，却发现“春笋”靠在椅子上瞌睡。
进了房间，晴子看他极度疲惫，泡茶递过去。
“为什么不按照规定时间赴约？”她问。
“游击队都快被皇军赶尽杀绝了，今天我能来见面，算是祖上积德了。”
晴子惊喜道：“你是说游击队被皇军重创了？这是真的么？余姓队长死了吗？”
“我来时就见到几个人，余队长还没找到，估计凶多吉少。”迟春生说。
“你姗姗来迟，就是为了给我报信吗？”
“不！我是来见我老婆和儿子，她们在哪儿？”
“这个嘛……，人还未到，我正等她们。”她心里有些发虚地说。
田岛接到特高课指令，开着铁甲车在广泗公路找到中吉普，搜索后发现树林里有日本武士尸体。正待运回尸体，林中有人喊日语：“我是特高课中吉普司机。”
司机惊魂未定地叙述了刚刚发生的一幕。田岛问司机，有没有看清楚是什么人干的？司机说肯定是中国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中国人，他不清楚。不过那几人的谈话，他能听懂几句。好像是“吴司令有压寨夫人，吴公子日语好，小林谈判，凤凰岭不太平，东洋人小小的，西餐，和酒的咪西。”
田岛诧异，下午听酒井少佐说，有凤凰岭土匪吴姓父子前来联系投诚之事，已让他们明天直接找小林少佐谈，可能明天还要来。难道是这二人谈判不成，恼羞成怒？又问司机如何躲过这一劫？伺机说他肩膀中枪，血溅满脸没敢动，“公子”想让野狼尝日本武士的滋味，还说野狼满嘴流油。
田岛当即通报特高课：日本武士押送车辆被劫，系土匪所为，宪兵队将不惜代价追回人质。特高课信息反馈却不是这回事：失踪车辆押送不是武士，是帝国军人。现已查明，所查失踪车辆在城北，负责押送人员簿子萧少尉和五名士兵已玉碎，务必找回人质。
田岛有点懵，广泗公路劫车案系凤凰岭土匪所为，难道他们回去的路上又顺手牵羊干一票？遂命令小队去凤凰岭。
三
吴大头父子进城，本以为日军会隆重招待，打算酒后泡澡堂子，再去怡春园潇洒一回，未曾想，热脸贴人家冷屁股。父子俩下午和酒井少佐说明来意，酒井带理不理的态度，让父子俩大失所望，心里都窝着一股邪火。二人回到凤凰岭，直接上了酒桌，几杯下去，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吴大头已看出，这个鬼子对他们投诚之事，并没有想象中的兴高采烈。
他瞅着活灵活现的儿子，心里很恼火。吴家他这一脉几代前，好像有个在县衙当差的，之后便一代不如一代，到他这一辈，也只是个靠祖荫吃喝不愁的山村野夫。县里闹暴动，成立红军独立团那阵子，他也去了，找到团长，说他要革命。团长看他有文化,给他个文职，混了几个月才发现，红军的官不是他想象中的那样，趁国军来围剿，半夜里溜了。
看看自己没指望，将光宗耀祖的心思寄托在儿子身上。儿子高小毕业，又送他去上海姨妈家上洋学堂。临行前一再叮嘱儿子，要刻苦用功做大官，生当作人杰，死也为鬼雄，吴家后人无论如何要出人头地，光耀门庭指望他了。
儿子出国没几天，爱招摇的老婆被黑龙绑票，钱交了，却人财两空。人到中年自然熬不住寂寞，老婆没死就惦记上本家弟媳春兰，一俟本家弟弟外出,便对她动手动脚。老婆死后，更是一门心思要将春兰弄到手。每当在门缝里，偷看她晾衣服时那细柳腰、硕大的臀部和胸前两只小兔子上蹿下跳,心里就痒的难受。长夜青灯，难以入眠，念着“兔子，我的兔子”入睡。村里人背后议论他对春兰不规矩，他怕本家弟弟找他麻烦，拍着胸脯自诩兔子。
“兔子能吃窝边草么？”他常以这人人都懂的道理反问，来堵本家弟弟和闲话人的嘴。久而久之，“兔子”已成了他规矩做人的代名词。村里人不再呼其大名，喊他兔子。他一听村里人喊他兔子，立刻拱手，喜笑颜开道：“抬举，抬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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