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煜瑾咬牙硬撑着也要将余苏礼背到寺前，所谓的九五之尊他通通都不在乎，他如今，什么办法都没有了。
周煜瑾看着眼前越来越近的神像内心祈祷虔诚，如果信奉你可以让阿礼好好活着，那就算是用我的性命换取他的也好。
求你，让他好好活下去吧。
我只有他一个人了，我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想要。
我只要他，好好活着。
他那样好的一个人，应该长命百岁，前程光明才对。
周煜瑾放下余苏礼，他知道他看不见，自己一次又一次的憋着哭声向着神像磕头。
我的阿礼越来越瘦了，他不好了，我怎么活。
我说好的，要带他回家的。
此时一位穿着像是清修的妇人走了出来，虽然脸上有些一道骇人的伤疤但还是可以看出她的温婉慈爱，看到周煜瑾后眼神闪过一丝慌乱但随后将两人领向后院。
周煜瑾不知道，这位，是他以为早已消逝的母亲。他找了许久，但得到的结果都是，离了天齐国，不久消于人世。
但她只是派人将周煜瑾带去包扎上药，却唯独将余苏礼留下，余苏礼安抚着周煜瑾，大概也猜到了周煜瑾会不放心的。
关上屋子的门，芳如月不知如何开口，毕竟那是所谓尘世之苦恼，她不再好提起了，但看到那孩子变成这一副模样，说后悔，是有的。
余苏礼猜到了她的想法，主动提起话题：“他过得很辛苦，您应该知道，就算是在这道观之中有清闲。但那么大的消息，或许也会传开一二。”
芳如月被戳中心思，但她还是很排斥，面对余苏礼她不知道该怎么说起。对自己来说，周煜瑾，是一个耻辱般的存在。
“前尘往事，我都不想再提了。你们上炷香就回去吧，不用再来了。”
“就算你不想再提，也心疼心疼他吧。他很想念母亲，他坐上那个位置，就是为了当初他人对你的污蔑报仇，他其实很辛苦”
没等余苏礼说完，芳如月不愿再听，出声呵斥情绪有些激动：“够了，不用再说了。他对我，从来都只是耻辱，他跟他生父一样，一样为了权位不择手段，我从来不指望他报什么仇。离开天齐国，是我自己提出来的。”
余苏礼有些不悦，但还是试着理解。
“他不应该是你的耻辱，他都是一心一意维护你，维护他自己的母亲。就算受人欺凌，但他还是会因为你奋力反抗。”
芳如月想到了之前的种种满是恨意。
“那我告诉你，他的生父，是我最为尊敬的表叔。你还会劝我原谅吗，他身上，流着的，是那个恶人的血。他是孽种，是该死的孽种。”
“这张脸，带来的祸事太多了。在我成婚之后的短短一个月，我最敬重的表叔摸进了我的屋内。怀上了周煜瑾那个孽种，我对不起周南宁，所以我才逼着他将我赶了出来。但没想到，周煜瑾居然还活着。那是我的耻辱，是我最想抹杀掉的耻辱。”
余苏礼不想再听起身准备离开，但快要推开门时，他还是忍不住回头。这是他第一次生气，第一次，说话那么伤人。
“他不想这样出生的！如果可以选，他或许宁愿从未来到这世上，受尽欺凌侮辱。你知道我第一次见到他，他身上有多少伤吗！他连做梦都在喊疼，连做梦，都在喊阿娘救救他。”
余苏礼收起怒气，直直的跪下随后重重的给她磕头：“我时日无多了，他最想念最为珍视的，就是你了。他没见过母亲，但他，之前坚持下来好好活着的唯一理由。就是将那些欺辱他母亲的人讨个公道，他从未觉得，你是这样的，不爱他。”
此时的余苏礼是那么无力崩溃，那是一种绝望感，就好似你只能看到他在你面前消亡，却又什么都做不了。
地上打湿的，是他的眼泪。
“求你，疼疼他。他从未见过你的模样，但他记得，你爱吃小饼。我骗了他，许多东西。但日后，他难过之时，我不想骗他，他阿娘，肯定是很疼爱他的。我不求你别的，我只求你，若是再看到，跟他说句话吧，让他好好活着。”
余苏礼跪在地上，一遍又一遍磕头，直到芳如月转身进了内屋。就算他百般恳求，也没求得她一丝心软。
周煜瑾上药之后走进大殿抽了一根签，下下签，有缘无分，生离死别。
他不信，将签放了回去重新拿了一根，结果，还是一样。
周煜瑾颤抖着手哑了声音说不出话，只有眼泪大颗大颗砸在手上，砸得，疼极了。疼得发烫，疼得，他心如刀绞。
他愣了许久，随后装作没事笑着离开。
卦卦不得生，吾命换阿礼。
周煜瑾跑来接他的阿礼，却看到他站在院子里身影凄冷，这个影子，那么熟悉。熟悉到，他夜夜梦中，梦到他离开自己时的场景。
抱不住的话，他就消失了，再也找不见了。
“阿礼，过来。”
余苏礼伸出手，眼睛木讷，但笑容还是那么温柔。
“阿瑾，我看不见了，你早就知道了吧。你背我吧，这路好长好难走，我走不动了。你背背我吧，我想回家。”
明明是平平淡淡的话，甚至带着一丝娇气。但周煜瑾听着心疼，像是一种窒息的悲催抓住了心口捏碎。
周煜瑾抱住他，但他身上好冷，冷得发冰。
周煜瑾的披风到了余苏礼身上，他背起余苏礼走到寺门。
“阿瑾，我们不求签吗。”
“我求过了，上上签好着呢。万事顺心，有情人，终成眷属。阿礼，你可信我，我从未骗过你啊。”
余苏礼紧了紧手，贴在周煜瑾背上：“自然，我自然是最信你的。阿瑾，我想吃桂花糕，上次你买的我没吃上，下山之后再买一次可好。”
余苏礼突然觉得，若是有神明可信。
让他忘记我吧，别记得我了。
让他好好活着，让更多人，多疼爱他。
但他又觉得可笑，明明自己，就是神明，却只能给他这一丝照亮不久的暖阳。
“好，我自然，什么，都依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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