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兄弟在这桌也来了劲：“爷爷奶奶有钱，喊爷爷奶奶发红包，发个大点的，平时净看你们手机里面发红包，我们这些老疙瘩又抢不到，过年发红包唛人人都兴得噻，你小时候我们发红包给你唛现在我们老了是该你们发红包给我们噻，接个好运嘛。”
麻将那桌的年轻人笑：“嘿——个人耍不来手机还怪我们没发现金哦。”
上一桌中年人道：“那肯定哦，你这手机里面发红包，往天上甩，抢的多的还高兴，抢少的啷个依叫呢，都是过年，都是长辈，都是发红包，一个一百九十九，一个一块钱，你看你挨锤不哇。”
麻将桌的人道：“这你就真的是个人运气屁了，这个也凭手气欸，跟那打牌一样，人多还说，就你两个人你还只抢了一块！你这怪谁，只能怪你个人运气不好。运气唛正常噻，有人运气好就有人运气不好，你想个个儿都运气好那啷个可能呢，肯定有人赢钱有人输钱哦。”
“对咯，不可能一哈输，总有个是赢的。”
表兄弟道：“麻将打入迷了这些人。”
麻将那桌的中年男人唾沫横飞道：“防老年痴呆啊，你看你们同岁数的差不多岁数的人，你看人家会打麻将的是啷个精神，你们不会打麻将的是啷个精神，人家这也算有个奔头噻，也算有个东西打发时间噻，最主要你还要动脑壳，你还要想着赢对方的钱，啷个赢钱不输钱，算哪个好多牌。你莫说我这也是个有技术含量的活儿哈，还是，还存在思想运动呢她。年纪大了唛身体不运动了，思想还是要时常运转着噻。”
表兄弟道：“不然零件一哈要生锈。”
那人敲一敲碗筷：“就是咯，时间久了就容易生锈。”
几桌人都笑起来。
黎书慧捡着乐，她现在的身体，桌上的菜净没个吃头，不是一盆辣椒就是一盆花椒，不是硬的嘎嘣脆就是酸的流口水，连逢年必吃的酥肉都因为是年轻人做的菜而裹了厚厚一层面包糠和椒盐孜然粉，可过年吃饭图的就是红火热辣，谁家都这么吃。唯一一盘不酸不辣的圆子和粉蒸肉在老张那边，离得远，她的筷子伸不到，她先已经找隔壁老太婆帮忙夹了一筷子，这时也不好再张嘴叫人家帮忙了。
她又抬头去看老张，却见老张把脑袋撇到身后去看孩子那桌，郭老毛儿和黎书平竟然真的开始给孩子们发起红包来。
“嘿——没有拜年不兴磕头就想来要红包唛？”表兄弟也转了过去，黎书平正递红包哄李益：“恁大了还兴哭？有点笑人哦，不快点拿着噻等哈儿我来抢了哈。”
李益母亲在对面道：“你说我不怕你抢，等哈儿还要来找老辈子要红包。”
闻言的老张下意识朝黎书慧这边看过来，黎书慧却什么眼睛也没给他，硬说有，竟然也是戏谑似的：我又没得钱，他会来找我要？
老张拿筷子的手碰了碰鼻子，夹了口菜，要笑不笑的慢慢吃着。
表兄弟道：“来嘛，又来给我拜年嘛，你这些孙孙儿外孙儿，红包是该包个大红包，先说好哈，要磕头要喊人要谈话才拿的到红包哈，你看以前人家那些送财神的，主要嘴巴会来呢，莫在你奶奶在嘎婆手里拿红包这种噻，感谢话都没得两句噻，不兴哟。”
已经有一个红包在手的郭扬马上叫道：“老辈子新年快乐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大家都又是一阵起哄。
黎书平欢喜的小声教他：“喊舅公嘛。”
表兄弟明眼紧张起来，转过身来望着他：“哎就这一句唛？你这也没得啷个新鲜花样儿的呢，这个唛人人都会说嘛。”
年轻人相互递眼神：想耍赖。
郭二嗤一声：“过年拜年不谈这些谈啷个病，他未必还给你谈出朵花儿来，还跟你谈座财神爷进来！他专门送财神学那门手艺的唛还说把你屋里鸡鸭牲口桌椅板凳先人一哈给你数哈，他没交那个师傅钱。”
有人还有人看热闹：“老辈子是嫌你谈少了，你多谈他多拿，你多说两句他红包就包得大点。”
就这当中，郭老毛儿已经把揣在羽绒里面衬衣兜儿里的几个红包拿了出来，恐怕亲厚有别，上面各写了名字，见他一个一个红包仔细看了之后递给每个孩子们，又坐下来，终于也开始拿起筷子吃饭了。
喝酒那桌道：“你看你爷爷那个红包好厚，可可拿出来我们看哈儿，拿出来数哈好多张。”
麻将这边看的更清楚：“幺爸这个退休退的可以哈，退休工资抵一个人上班了，现在还跟着哥哥炒股，你看，过年的红包都跟一般的红包不一样，你这光红包壳都要好几块钱个呢。”
郭老毛儿没搭腔，黎书平在他边上收拾瓜子壳，笑道：“谈的恁吓人，这不是去年过年老大屋里的红包没用完了我喊大嫂给我的呀，你幺爸挣钱，他恁大岁数了挣啷个钱呢，搞起耍，人家不说的有个事情打发时间，不容易老年痴呆，眼睛近视的晚上都看不清路。”
有小辈小声笑：“看不清路又不影响数钱。”
表兄弟这张嘴，回头见郭扬领了郭老毛儿的红包连句谢谢也没有，依旧莽娃儿站着呼啦呼啦往碗里堆菜，两边嘴角辣的通红，他再来说道：“你幺公幺婆好说话，今朝到他屋里来吃饭呢，你就是不谈话不喊人他也要发红包给你，你看这几个弟弟妹妹，哥哥，你看人家不懂礼貌，领了红包还有个谢谢。”
麻将那桌道：“耍赖还耍出正当名义来了。”
连边上姑子嫂子那桌都忍不住道：“过年逗娃儿耍。”
郭二在上面喝酒那桌：“一味穷相相，光长一张嘴巴，敲锣打鼓都没得你唱的好听！他今朝硬是给你谈出个花样来你又拿得出来好多嘛。”
这可就是话面儿上的了:“你说得又恁过不得？过年这点儿钱我都拿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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