鸭渌江畔朔风卷雪,凌云勒马立于江堤之上,既然决定撤军,自然是越快越好。
凌云的基本盘是在西域,那里的形势更加复杂。今日,须尽数拔营离江。
营中已无往日练兵的呼喝,唯有甲叶碰撞的脆响混着雪粒砸在帐幕的簌簌声。
凌云翻身下马,踏入中军帐时,杨波正俯身于沙盘前,指尖划过标记“高句丽都城”的木牌:“王爷,前锋营已拆完三分之一帐幕,粮秣营正将粟米、盐巴分装皮囊,只待最后一批伤兵登车。”
凌云点头,目光扫过帐角悬挂的地形图,图上鸭绿江的墨线旁,还留着去年大军渡江时标注的“水浅处”,如今却已覆上薄雪。
帐外传来“吱呀”声响,是士兵们在拆卸中军帐的木架。
两名壮实的兵士扛着横梁走过,腰间横刀的穗子结着冰碴,其中一人袖口还露着未愈的箭伤——那是上月攻打白岩城时留下的,当时他笑着说“等打完仗,要带着伤疤给娃讲东征的事”。
凌云走上前,帮他们扶了扶横梁,兵士们忙躬身:“王爷,这点活计,不劳您动手!”
他却摇头:“同是大唐儿郎,哪分什么王爷兵士?”
雪越下越大,粮秣营的火塘边却还冒着热气。
伙夫老张正将最后一锅热汤分给伤兵,铜锅中的姜汤翻滚着,驱散了些许寒意。“张老,汤分完便拆灶,莫误了时辰。”
凌云走过去,见老张的手背冻得通红,指节上还裂着口子。老张笑着点头,指了指灶旁的布包:“王爷放心,俺把锅铲、铜勺都擦干净了,带着回西域,还能给俺家老婆子煮面吃。”
未时三刻,“拔营”的号角声穿透风雪。前锋营的骑兵率先牵马列队,马蹄踏过积雪,留下深深的蹄印;步兵们背着行囊,扛着兵器,沿着江堤缓缓西行。
凌云走在队中,回头望向营地——连绵数里的营帐已尽数拆除,只剩下满地被雪覆盖的灶坑,还有那杆插在江堤上的“唐”字大旗,是他特意留下的,为的是让后来者知道,这片土地,曾有大唐的军队。
走在队尾的伤兵小李忽然停下脚步,望着鸭绿江的方向。
凌云上前问他,小李抹了把脸上的雪水:“王爷,俺在想,等开春了,这江水该解冻了吧?到时候,关内的花也该开了。”
凌云拍了拍他的肩,望向南方:“会的,咱们顺着这条路走,不出两月,就能看见长安的朱雀门,就能闻见家门口的花香了。
然后,我大军便可退回西域。”
风雪渐小,夕阳透过云层,洒在大军西行的路上。
凌云握紧手中的符节,想起临行前李世民的嘱托:“东征虽未竟全功,然将士们浴血奋战,护我大唐疆土,还师,非为退缩,实为保境安民,待他日兵强马壮,再图辽东。”
他抬头望去,远处的群山被雪覆盖,像极了长安城外的终南山,心中忽然涌起一股暖流——这一路风雪兼程,不为功名,只为早日回到故土,让远方的亲人,不再牵挂远方的征人。
大军渐行渐远,鸭渌江的水声渐渐被马蹄声淹没。
唯有那面留在江堤上的“唐”字大旗,在风雪中猎猎作响,像是在为这支归师,送别,也像是在等待,等待他日大唐的旌旗,再一次飘扬在这片土地上。
“吹号,起营!”随着主将一声令下,三短一长的号角声刺破寒雾。
帐外的士兵们闻声而动,解绳索的糙手冻得发红,却动作麻利,帆布帐幕在风雪中簌簌收拢,露出底下被踩实的冻土,土缝里还嵌着几枚去年深秋的草籽。
在凌云带兵撤退之时,李世民的主力大营,最后一批将士也在离开。
粮秣营的方向,传来木车轱辘的吱呀声。老卒王满正弯腰将最后一袋粟米扛上牛车,粮袋上“北路军供”的朱印被雪打湿,晕开浅浅的红痕。
他摸了摸车辕上刻的“平安”二字——那是去年儿子托人捎来的木车,如今车辕已磨得发亮,却没出过一次差错。
“王伯,马料够不够?”骑兵营的将士牵着战马走过,马背上驮着叠得齐整的皮甲,甲胄边缘的铜钉沾着雪,在晨光下闪着冷光。
王满直起身,拍了拍粮袋:“够!这袋子够你那匹‘追风’吃一路,等回了关内,让它也尝尝粟米的甜。”
骑兵笑着点头,伸手拂去马鬃上的雪,老马蹭了蹭他的手心,像是在应和。
辰时过半,主营的帐幕已尽数拆除。李世民立马高坡,目光扫过空荡荡的营地:土灶坑里还留着余温,拴马桩上缠着几缕棕褐色的马毛,甚至有个小兵忘了带走的布偶——是个缝着“唐”字的布老虎,想来是给家里孩子带的念想。
“列队,南行!”又一声号角响起,士兵们牵着马、推着车,沿着冻硬的古道缓缓移动。
走在队尾的士兵回头望,只见昔日绵延数里的军营,只剩下满地被雪覆盖的灶痕,还有那杆插在高坡上的残破战旗——旗面是鏖战时被箭射穿的,如今在风雪中猎猎作响,像是在与这片征战了半载的土地告别。
风更紧了,雪子打在脸上生疼,却没人说话。唯有马蹄踏过冻土的闷响,混着远处雁群的哀鸣。
士兵摸了摸怀里的家书,抬头望向南方,天尽头的云像是被染了墨,却藏着关内的暖。
夕阳西下时,大军已走出数十里。再回头,营地早已被群山吞没,唯有那片曾染过鲜血的冻土,在暮色中泛着冷光。
雪又落了,落在士兵们的肩甲上,也落在南行的路上。远处的风声像是在送别,又像是在等待,等着这支大唐的军队,再一次踏上这片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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