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没想到这里头还牵扯到了婆母娘家的侄子。
她比卫俊卿还要生气。
“我早就跟你说过，时家那些人在外头打着你的幌子行事，可你哪次放在心上了。
时大表哥通过你的关系进了军中，当时我就不同意，可你却说，母亲难得朝你张一次口，这个忙帮了也就帮了，横竖有二弟在军中，不会让他捅出大篓子，你现在又如何说？！”
李氏朝着卫俊卿好一通排揎，想必这些话在她心中积压了许久，如今是不吐不快！
“好了，事情已经出了，你说这些也于事无补。”
卫俊卿打断了妻子的话。
“我会尽快修书一封，让二弟留心此事，至于表兄贪墨的银子，我也会让他如数吐出来。只是……”
卫俊卿看向沈云绾。
“这军饷发下去，军中的大小官员会在其中抽成，这早就是心照不宣的惯例了。八十万两银子，直接少了半数，的确做得太过了。公主殿下，我会让二弟严查此事，补足二十万两银子……”
“卫大人，你可能误会了。既然是八十万两银子，那就要一分不少，别说你只补齐二十万两，就是少一文钱都不可能。”
沈云绾的态度非常强硬。
她不管什么旧例新例，她只要银子！
“义安公主，你这是强人所难。若是真按照公主所说，八十万两银子一分不少，本官看，我们也不必再聊下去了，送客！”
卫俊卿抬高了声音。
笑话，义安公主真以为这点证据就能威胁到自己。
就算东窗事发，自己也可以大义灭亲。
卫俊卿的手指摩挲着茶杯的边缘，已经准备将表兄推出来了。
“我说俊卿，你又何必这么大的火气。”
卫心兰从外头走进了花厅。
她从花园里回来，恰好听到了卫俊卿这一句。
“大姐？”
卫俊卿没想到卫心兰也会搅和在其中，他以为是事情赶巧了，堂姐“恰逢其会”，看来，自己想的太少了。
“不知道大姐是怎么跟义安公主遇到的？”
卫俊卿心中已经掀起了巨浪。
这两个人，一个站在宸王一派，一个却属于太后的阵营，难道……
“弟妹轻易不见客，自然是我带着公主来府里的。”
卫心兰笑眯眯地帮卫俊卿解开了疑惑，仿佛她说的是再平常不过的一句话。
“大姐，今天你是来开我玩笑的？”
卫俊卿捏着茶杯的手指微微用力，表面上却是云淡风轻，恰恰也证明了他内心里并不平静，只是勉强维持罢了。
“俊卿，你是好奇我为什么会跟义安公主联袂而来吧。你啊，就是心思深了一些，一家人，有什么不能直接问的。”
在李氏同样诧异的眼神中，卫心兰笑吟吟地说：“母亲觉得宸郡王不堪大用，为了大魏的江山，母亲想要换个更好的选择。”
“大姐，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卫俊卿立刻朝着门外看了一眼，在看到一个陌生脸孔的丫鬟后，瞬间眯起眼，心里动了杀机。
还是李氏这个妻子了解他。
“老爷，我已经让婢女们远远地散开了，守门的是公主殿下的婢女。”
李氏远没有卫俊卿这么淡定。
她看向卫心兰：“姐姐，大伯母这是……此言当真吗？可是大伯母当初为了……”
“母亲已经和太后娘娘冰释前嫌，所以，我今日才会带着义安公主登门。俊卿，你也不要怪母亲没有告诉你。你在卫家一直中立，母亲也不想拿这些小事打扰你。”
卫心兰淡淡说道。
“什么叫小事？大姐，你认为这是小事吗？”
卫俊卿对淮安大长公主的为人也算有些了解，能让她改弦易辙，想必是太后娘娘许诺了大伯母什么。
“这事情可大可小，要看你怎么看？不管谁将来继承大统，不都是母亲的侄孙吗？也都要叫母亲一声姑祖母。”卫心兰仍是那副轻描淡写的语气。
“好，就算如大姐所说，既然大姐知道我一直中立，那就让公主不要再为难我，她要求的事，恕我办不到。”
“另外……”
卫俊卿目光深深地看着卫心兰。
“大姐怎么知道，大伯母这一次就没有押错宝？即便如大姐所说，宸郡王不堪重用，可是大姐不要忘了，谨王殿下还坐在轮椅上。历朝历代，可没有任何一个太子是双腿残疾！”
“母亲高瞻远瞩，我相信母亲的判断。至于你说的……义安公主医术高明，有她在，焉知谨王殿下不能重新站起来？”
(
“就算如此，可是大姐不要忘了，即便陛下现在只有两位皇子，可陛下正值壮年，这后宫之中要是传出喜讯，也容易得很。”
“这卫大人就不知道了吧。”
沈云绾莞尔一笑，接过了话锋。
“陈嫔被降为才人，是因为她嫉妒成性，惠妃娘娘刚怀上龙子，就被她害得小产。而且，惠妃娘娘伤心绝望之下吐出了一个秘密，陛下这些年，除了陈氏之外，并未召过其他妃嫔侍寝，如惠妃娘娘意外怀上龙子，也是一碗避子汤灌下去，只是惠妃娘娘用了手段，躲过了避子汤，可是却没有躲过陈氏的报复。”
沈云绾直接将宫中秘辛说了出来。
她倒要看看，卫俊卿还有什么话说。
“真是红颜祸水！”卫俊卿大为震惊。
他不认为义安公主会在这上头说谎，有时候真相就是如此荒谬！
“陛下如此纵容陈才人，就不怕……”
卫俊卿忍了又忍，总算把不敬的言论咽回了腹中。
反而是李氏，她露出轻蔑的目光：“果然小家小户出来的，就是上不得台面。遥想先皇后的风采，陈氏就连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也不知道陛下是不是鬼迷了心窍。”
“好了！”卫俊卿喝住了夫人，“这些话是你能说的吗？”
“实话罢了。”虽然卫俊卿家中积威甚深，李氏和他少年夫妻，并不畏惧他。
“话题扯远了，卫大人，你所期待的其他皇子连降生的机会都没有。只要陛下宠幸陈氏一日，那便一日如此。所以，卫大人，你就只能在宸郡王和谨王殿下之中做选择了。”
沈云绾微笑着说道。
“本官一个都不选！”
卫俊卿打定了主意不肯站队。
“卫大人说不选，还不是畏惧宸郡王的报复，否则，你明知道是谁朝着军饷伸手，却一直装聋作哑，你倾向于谁一目了然。”
沈云绾被卫俊卿的油盐不进耗尽了耐心。
她挑了挑眉，唇畔露出一抹嘲弄的笑容。
“本宫以为卫大人就算不为了百姓，也是个识时务的人，既然卫大人油盐不进，那本宫只有先礼后兵了，告辞。”
沈云绾拾起桌上的证据，收回袖中，接着，对着李氏和卫心兰颔了颔首：“两位夫人，告辞。”
沈云绾说走就走，毫不拖泥带水。
这副决绝洒脱的态度让卫俊卿皱起了眉头。
见状，卫心兰也跟着说道：“俊卿，义安公主的话你仔细想想吧，我也走了。”
“大姐。”
卫俊卿将人叫住。
“你可知，你现在还是留侯的妻子。你真的要置陈家的利益于不顾，帮着外人对付陈家吗？”
这是卫俊卿最不理解的一点。
满京城谁不知道，卫心兰对陈语堂有多痴心，甚至还为此做下了许多错事。
“俊卿，我先是淮安大长公主的女儿，其次才是陈语堂之妻，从前是我想岔了，一叶障目，做了很多让母亲伤心的事，现在我已经醒悟了。”
卫心兰停住脚步，目光幽幽地看了堂弟一眼。
“我知道，你不想牵扯到皇权之争，完全是为了卫家一族在考虑。可是你现在已经身处漩涡之中，若是你还墨守成规，倾覆就在眼前。我的话，你仔细想想吧。”
“大姐，明哲保身对家里才是最好的。一旦下注，可就没有更改的可能了。”
卫俊卿虽然不知道淮安大长公主是怎么做到的，但是她一定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这还是因为淮安大长公主身份超然，但换成自己，一旦下错了注，那家族倾覆才是真的就在一念之间。
“我知道，可是俊卿，你怎么知道，谨王殿下就不是最佳选择呢？良禽择木而栖，你就算不相信我，也要相信母亲的眼光。何况……”
卫心兰淡淡一笑，笑容中有着一丝恨意，更多的却是看开一切的洒脱和释然。
“世人都知道我为了陈语堂做了许多疯魔之事，恐怕无人能够想到，有一天，我也会舍弃他，就连陈语堂都不会信吧。”
卫心兰这句话意有所指。
卫俊卿瞬间懂了。
堂姐这是要做太后娘娘安插在陈家的一枚钉子啊……
怪不得，淮安大长公主这么容易就被太后娘娘接受了。
“你要相信太后娘娘的手段，谨王殿下是她一手调教出来的。你以后就会发现，谨王殿下绝不是庸碌之人！”
卫心兰似乎看出了卫俊卿心中所想。
她决定再推这个堂弟一把。
“我会跟义安公主说，让她给你三天的时间考虑，若是你改变了主意，就去大长公主府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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