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想杀人，但有的人不应该活着。
约摸一小时后，小瘪三欢天喜地地离开娄家。
经过茂密的树林，天色越来越暗，林中突然伸出一只手，突地将小瘪三拉进林子。
小瘪三吓得捂住荷包，看清楚是夏少游，气得一蹦三丈高：
“你，你想劫财？我告诉你，娄半城知道我来过，要是过一段时间我不来，娄半城肯定要找你问下落，到时，到时候，你就逃不了。”
“你知不知道？他的口信就是要带给我！”夏少游掐住了小瘪三的脖子，露出凶狠的模样。
“什么？你说什么？”小瘪三惊骇地看着他，想挣脱，他的手如同铁铐，铐得死死的，
“说，什么口信？”
小瘪三的脸涨得通红，呼吸已经不顺畅，急急地说：
“我说，我说。”
夏少游松了手。
小瘪三半蹲下深深地吸气，突然拔腿就跑。
夏少游拾起一块石头，飞快地砸向小瘪三的后脑勺。
小瘪三依旧没命地往前跑，跑出十来米，才发觉后脑勺疼痛，伸手摸一把的殷红的鲜血。
夏少游慢腾腾跟在后面，遥遥递一句：
“你跑得越快，血流得越快，也就死得越快。”
小瘪三吓得不敢再动，跪在草地上，不停地磕着头：
“小兄弟，不，大爷，您当我是一个屁，把我放了，不和我这个小人计较。我没有拿到多少钱，娄半城说没有现银，让我明天去他公司拿，我保证，我明天拿来就交给你。”
“我不缺钱。”夏少游走到他身边，“我缺的是命，我义父的命，我找不回来了。”
小瘪三猛地抱住他的腿，使劲地咬一口。
夏少游一脚把他踹翻，看看裤腿上一只赫然的血手印。
小瘪三两手撑在地上，惊悚地往后挪，夏少游故意放慢步子，慢慢跟着他走。
爬了十来米，小瘪三哭着说：
“大爷，我不想死，你放了我吧，我上有老下有小，还有八十岁的奶奶，还有几个月大的女儿。我真的不能死。”
“死在南锣鼓巷的男人也不能死，他有一个儿子，还有一个刚满六岁的女儿。”夏少游丝毫不同情他：
“他死了，他的女儿落在福利院被小孩欺负，被大人虐待。谁替他叫冤？”
“我，我知错了，我一定改，做一个好人。”
“好吧，你下去告诉那个男人，你已经见到他的儿子，完成任务了。”
小瘪三爬起来就奔跑，跑出一百米，倒在了地上。
夏少游走到小瘪三跟前，未死透的小瘪三还在努力朝前爬，如同濒临死亡的明叔。
谁都不想死，但他们却把别人的性命视若草芥。
希望此时此刻，他们已经忏悔。
他就地用铁锹挖了一个深坑，将小瘪三跪在坑里，叠成三折埋了，再沿途用铁锹铲没了血迹。
他在后院抹去鞋面上的泥土，铲掉鞋底的泥土，管家又在找他，娄半城将一对镇纸送于他，他看着台面上的镇纸，淡淡地说：
“不用了，我不喜欢，太血腥太暴力。”
娄半城看着他说：
“我花大价钱买下来的，明天他就去公司要钱，我不想让他去公司烦我，还是你明天跑一趟，把现银送上门。”
他不用向自己汇报，事出反常必有妖，或许，娄半城不付现银，就是猜测小瘪三没命享受。
无商不奸。
他对娄半城的城府和心机都感到惊悚，镇定地回答：
“好呀。”
翌日。
娄半城交给他一万现银，以及小瘪三的家庭住址，再三叮嘱必须将现银交付小瘪三手中，还要拿回字据，否则后患无穷，以小瘪三的德性，完全可以说未见到钱。
夏少游听此言：
“娄先生，要不，还是等他上门来取，万一我给了他，就算他给了字据，以后也有可能赖帐。”
娄半城思索了一阵，还是决定由他亲自送去，不想小瘪三出现在公司，影响自己的形象，毕竟，现在已是新政府，一切都是新气象，不能再与过往的流氓打手沆瀣一气。
他提上一包现银，走进小瘪三的家，小瘪三没有说谎，家中确有八十岁的老奶奶，也有一个乳臭未干的女孩抱着一个小娃。
真他妈的缺德，肉眼可见，女孩不过十五六岁，穿一件粉花花粗布衣裳，还扎着两条小辫辫，看见陌生男人，眼里尽是惊惶。
“花儿，谁呀？”老奶奶眼睛已经失明。
“奶奶，我不认得，”名叫花儿的女孩抱着孩子躲去老奶奶身后，夏少游这才看明白，水灵灵的花儿居然是智障，稚气未脱的不是她的年龄，而是她的心理。
老奶奶拄着拐杖摸出来：
“你哪一位？找小三子吗？小三子昨晚没回来。”
夏少游摸摸鼻梁，心想，问多几句就可以回去交差了：
“奶奶，他什么时候回来？”
“谁知道呀，天杀的，家里都断粮了，孩子饿得嗷嗷叫，他说晚上一定拿钱回来，等了一夜也没有他的人影。”老奶奶不停地抱怨：
“一家人都不生性，整天没人样，妹妹自己是傻子，还捡个娃回来养，怎么养嘛，迟早一家人都要饿死。”
原来，花儿不是孩子的母亲，他吁了一口气。
夏少游从怀里摸出一叠钱，交给老奶奶：
“嗯，这些钱您先拿着，过几天我再来找他。”
老奶奶喜出望外，接了钱：
“花儿，别怕，他是好人，你送到门口。”
花儿听老奶奶安排，马上走到门口，深深鞠了一躬：
“先生，慢走。”
他回过头，花儿脸盘儿长得清秀，身材也匀称，娃儿一哭，就将手指伸进娃娃嘴里，娃娃吸了一会，又开始哭。
“跟我去买牛奶吧。”夏少游带着花儿到了牛奶摊，小娃吧唧吧唧地喝着暖暖的牛奶，花儿宠溺地摇着娃娃：
“乖宝宝，快长大，长大了会爬爬，乖宝宝，快长大，长大了会爬爬……”
夏少游想等她唱完再问几句，等了几分钟，估计一时半会唱不完。“你捡的孩子？”
“嗯。”娃娃喝饱了，终于睡着了。
花儿用布兜包住娃娃，“我不捡她，她就要死了，我也是奶奶捡的。”
夏少游发现花儿只是略微傻，还没傻到不能生活自理，又放了一点心。
回到公司，他如实说了小瘪三整夜未归，家人也不知道何时回家，将现银如数归还娄半城。
他走到门口，听到娄半城松了一口气，看来，这笔钱省下了。
怪不得，精明的娄半城任凭小瘪三狮子大开口，他早就算准自己和小瘪三有仇，以自己的身手，拿下小瘪三如同碾死一只秋后的蚱蜢。
义父说得对：只有自己最可信，永远不会欺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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