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里达军校，模拟房间。
一排排的驾驶舱盖缓缓下降。
所有学员都拿起了头盔戴上。
“空中格斗模拟，单人单机模式，单挑对抗，倒计时，五，四，三，二……”
艾洛温转头看了隔壁模拟机里的那个家伙一眼，眼里闪过很复杂的情绪。
昨天她看了一整天他的空战录像，第一人称，旁观视角，一遍又一遍地反复观看，想搞清楚他为什么可以完成那个不可能的任务并且全身而退，甚至满怀恶意地想要发现他是不是利用了什么模拟设备的漏洞。
然而当她无数遍地看完之后。
感受到的只有……绝望。
那种疯狂大胆而又危险到了极致的极限操作……根本不是她能够想象出来的，哪怕给她再尝试二十遍，甚至是一百遍，她也复现不出那种操作，那就不是正常人类会做出的飞行决策，更像是一个神经病疯子。
对方愣愣盯着操作面板根本没看自己，只是跟随教官命令拿起头盔戴上。
艾洛温收回了目光也拿起了头盔戴上，面容严肃目光锐利地看向正前方。
也好，今天我就亲眼见识一下。
你到底有没有那么变态。
……
傅青海眼前首先出现浮现的是熟悉的无垠漆黑太空，伴随背景里的星光点点，还有距离他几十公里外另外一架tIE战机。
周围空旷无垠没有任何的障碍物，两架战机也没有任何的试探，启动以后径直冲向对方，在一场西部牛仔式的拔枪互射中，傅青海率先击中了对方，两发爆能束擦着驾驶舱飞了过去，傅青海取得了决斗胜利。
屏幕再次黑了下来。
1：0。
……
傅青海眼前重新浮现出了新的场景，头顶是烈日晴空和蓝天白云，下面则是一望无际的沙漠，他的对手位于他的左上方，哑黑色的太阳能翼板在云朵后面若隐若现。
大气层内作战？
傅青海并没有立即拔升高度反而向下俯冲，引得对手冲出云朵追在他的身后不断开火，就在傅青海即将要撞上大地的时候，猛地一把拉起，翼板下缘擦着沙地过去。
傅青海甚至都脑补出了砂砾飞溅起的声音，以及战斗机反重力系统发出的吃力呻吟，尽管模拟机里没有这些真实反馈。
tIE战机的独特造型其实并不适合大气层内作战，它的定位是太空优势战机，尽管如此，傅青海依然操控着这架tIE战机翻滚旋转机身的同时完成了一百八十度的调头。
当他把炮口锁定身后追来的敌机，却发现对手因为追得太猛已经陷入了某种失速尾旋状态，于是他松开了按在握柄扳机上的手指，目送对手打着转一头栽进沙漠里。
2：0。
……
场景不断切换，海洋，雪山，峡谷，傅青海和对手在外太空陨石带里穿梭，在战舰集群的对轰之中一边躲避一边狗斗……
3：0，4：0，5：0，6：0……
模拟房间里的六十多个学员随机配对进行单循环一对一挑战，傅青海的战绩不断地刷新着，根据场景复杂程度，每场对局的平均时间基本都可以控制在五分钟以内。
傅青海有条不紊按部就班地淘汰着一个又一个的飞行员学员，手法娴熟得就像是屠宰流水线上的操作工，其他同学就像传送带上送过来的猪仔，被他挨个切割料理。
直到他的战绩最终定格在了32：0，画面黑下去了以后再也没有出现，片刻之后屏幕亮起，他的模拟设备舱盖升起来了。
“嗤——”
傅青海一转过头就看到，旁边站着一个黑发漂亮女生，双手抱胸站在模拟设备外面，面无表情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自己。
“休息十五分钟以后继续。”
教官的声音在广播里响起。
所有模拟设备舱盖都打开了，学员们陆陆续续走了出来，有的人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而有的人依然坐在里面面对屏幕一脸呆滞，仿佛还没有从失败之中回过神来。
“有事？”
傅青海看向女生奇怪道。
“罗克西这两晚住在你那？”
黑发女生平静开口问道。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傅青海有些好笑地反问。
“我以为她喜欢女人。”
黑发女生淡淡说道。
“但也不妨碍她喜欢男人。”
傅青海耸了耸肩道。
黑发女生闻言轻轻哼了一声。
“艾维·艾洛温。”
她轻声开口自我介绍道。
“青山。”
傅青海点点头回应说道。
艾洛温伸出头往傅青海的屏幕上看了一眼，看到了那个刺眼的32：0，颇有些不服气地抿了抿嘴唇，看向傅青海说道：
“欺负这些菜鸟算是什么本事，你有本事和我单挑，场景随便你选，怎么样？”
傅青海转过身很认真地看向了艾洛温，有些好笑地扯了扯嘴角，开口说道：
“你该不会是想要偷学我的技术吧？”
“你一直都这么自大？”
艾洛温目光上下审视傅青海：
“真没想到罗克西会喜欢这种男人。”
傅青海一脸无所谓地转身面向屏幕：
“不用着急，按照正常顺序也会轮到你的，但你只有一次学习我技术的机会。”
“罗克西说……你对我有兴趣。”
艾洛温凑过来趴在舱门旁边低声道：
“你赢了我，我给你愺，如何？”
这是什么三流网文情节？
傅青海讶然地看向了艾洛温。
不对，三流网文都没这种情节。
这是黄文里的情节。
“行啊。”
傅青海邪邪地笑了一下。
哪怕三流网文里真的出现了这种情节，绝大多数男主通常也会选择拒绝，但傅青海不是三流网文男主——他是黄文男主。
艾洛温转身走向了模拟房间中央，她在那里找到教官，抬手指了一下傅青海的方向，然后说出她的请求，教官看向了傅青海，眼神里有询问之意，傅青海摊手耸耸肩，示意自己没有所谓，于是教官点了点头。
艾洛温面无表情地走回来，抬脚一步跨进模拟机里坐下，双手拿起头盔戴上。
傅青海也拿起了头盔戴上。
模拟房间里的其他同学还在休息或者闲聊复盘，这边两个舱盖已经缓缓落下。
“嘿，你看那边。”
一个学员抬手指向这边说道。
“他俩怎么就提前开始了？”
旁边学员满脸疑惑地询问道。
……
漆黑的宇宙幕布上，两架tIE战机如同两只纠缠不休的毒蜂，上演着一场致命的芭蕾。前方那架战机正在不断进行桶滚机动，试图甩掉身后的如影随形的死神。后方那架战机似乎预料到了它的每个动作，同步进行桶滚跟进，动态准星死死咬住引擎喷口。
驾驶舱内，艾洛温能清晰地听到被火控系统锁定后越来越急促的“嘀嘀”声。
艾洛温操控着她的战机猛地向下俯冲，同时向左急转，傅青海却仿佛预判了这一切，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切入内角。绿色的爆能束如同毒蛇吐信一般，擦着她的球形座舱掠过，在虚空中留下了两道转瞬即逝的能量轨迹，同时也惊出了艾洛温的一身冷汗。
战斗被拖入了一片混乱的小行星带里，巨大的岩石碎块无声地漂浮、旋转，成为了这场猫鼠游戏最危险的障碍，两架战机在嶙峋的巨石缝隙之间以惊人的速度穿梭。
大大小小奇形怪状的陨石沿着不同轨迹移动、旋转、碰撞，然后分裂成为更多陨石。艾洛温操控战机躲避四面八方不断运动的障碍物，光是在这种极度复杂的环境里面高速驾驶战机就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分析判断能力——而她料想傅青海也同样如此。
她想通过这种方式摆脱身后紧咬着的追兵，让两人重新回到同一条起跑线上，她确实做到了，被瞄准锁定的“嘀嘀”声音终于消失，那个阴魂不散的家伙也没了踪影。
艾洛温双手紧紧握着操纵杆，全神贯注盯着前方，眼睛一眨不眨。战机从两块包夹过来的陨石中间迅速冲出，又擦着一块翻滚的哑铃型的巨石回旋绕开。她的战机已经一路深入小行星带深处，周围全部都是无序运动中的岩石，环境远比对手更加危险。
当她险之又险地避开了一块几百米宽的不规则巨石，忍不住为自己的精妙操作暗自喝彩，赫然惊觉自己的正前方，一架tIE战机静静地悬停在那里，和战斗机同时出现的还有两道绿色的爆能束，直射面门而来。
“啊！”
艾洛温吓得一下松开了握柄。
她面前的屏幕已经黑了下去。
0：1。
屏幕顶端出现一组比分数字。
她正全神贯注地躲避着陨石，对手战机突然出现真是把她吓了一跳，仿佛她在玩的不是空中格斗模拟而是一个恐怖游戏。
“可恶……再来！”
艾洛温狠狠地推了把操纵杆。
她为自己刚才的表现感到羞恼。
幸好在模拟机里没有人看见。
……
傅青海面色平静地控制着操纵杆。
他料到艾洛温输一次是不会服气的。
客观地说，艾洛温的战机驾驶水平确实明显超出其他学员一个档次，至少傅青海没有办法每一场对决都控制在五分钟内快速结束，艾洛温有实力和傅青海周旋一下。
但也仅此而已。
他很快就摸清了艾洛温的操作习惯和驾驶风格，哪怕不是凭借神经反应速度和信息处理能力的实力碾压，他也可以巧妙设局露出破绽引诱，然后轻松反杀击败对方。
连赢三局以后，傅青海都开始玩起来了，他故意挑逗艾洛温，甚至刻意保持全程不使用爆能炮，只是来回绕飞引诱对方追逐，最终找准机会操控战机悍然撞向了她。
“嘭！”
两架tIE战机猛地撞在一起。
艾洛温面前的屏幕再次黑了下去。
她抬头看向了屏幕顶端：
4：0。
“不是……为什么？这不公平！”
艾洛温难以置信地一拍操作面板。
“嗤——”
模拟设备的舱盖缓缓升起了。
艾洛温愤怒地从模拟机舱里面跨出来，气势汹汹地快步走向傅青海的模拟机。
傅青海的机舱盖也升起来了。
“你使用了什么花招？”
艾洛温撑在模拟机旁边怒声质问：
“明明我们撞在一起，为什么系统判定你赢了？你是不是用了什么系统漏洞？”
傅青海笑了笑，抬起头看向她：
“因为我用左翼板撞击你的主机舱，系统判定我的受损程度是40％，而你的受损程度是100％——因为机舱里的飞行员已经死掉了，出现这种结果，恰恰说明模拟设备正确地还原了真实战场里的情况，懂吗？”
“呃……”
艾洛温闻言呆呆愣在了原地。
连这个都被他计算到了？他甚至可以全程都不用武器，仅凭撞机把我淘汰……
她听到了自己道心破碎的声音：
本以为自己是个天赋绝伦的天才，到头来也不过是一个平庸普通的人罢了……
傅青海从模拟机里跨了出来，没有理会旁边的艾洛温，而是看向教官问道：
“长官，我这门课程的学分？”
“满分，你可以下课了，青山。”
…………
恒星刚刚落下群山。
宿舍里的窗帘再次被拉紧了。
傅青海已经盘膝坐在床上了。
在昨天和前天，他已经把电子工程系和建筑工程系的所有教材全部都看完了，帝国工程学院还有另外十个专业，傅青海于是再次利用变形护身符化作乌鸦潜入工程学院教学资料仓库，盗取了其他专业的教材。
此时他的床上堆着一小堆数据棒。
傅青海随便挑了一根插进阅读器。
全息投影光芒照亮他的脸庞。
“笃笃笃。”
他身后响起了敲门声。
罗克西这娘们是不是有瘾啊。
傅青海放下阅读器起身想道：
昨天都那样子了，今天还要过来，食髓知味了属于是。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本汗这方面的能力确实比较突出，罗克西如此的痴迷也属人之常情，那今天就再奖励她……
门打开了，外面是艾洛温。
傅青海有些惊讶地挑眉。
艾洛温低着头走了进来。
还真是一个言而有信的好女孩啊。
傅青海伸手将艾洛温搂进了怀里，女孩很顺从地任由他把自己搂到床边，关上房门以后，傅青海在床沿边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
…………
第二天的清晨。
傅青海和艾洛温结伴走向食堂。
快到食堂门口的时候，艾洛温很自然地靠近过来把手挽上了傅青海的臂弯。
傅青海转头看了艾洛温一眼，女孩目光平静直视前方，大大方方神情自若。
两人走进食堂，这个时间点的食堂就餐人数很多，人声鼎沸，熙熙攘攘，两个人的到来很快就吸引了周围许多人的目光。
“诶嘿，那不是青山吗？”
“我没有看错吧？”
“那个女生好像是海军学院的？”
“海军学院院花你都不认识吗？”
“我去，他俩在一起了？”
果不其然，周围打饭和吃饭的学员们纷纷投来了惊异目光，然后立即开始窃窃私语，傅青海进来之前就猜到了这个场面。
一来，军校的男女学员们私底下里搞在一起的人不少，毕竟训练压力如此之大，学员们也需要发泄，而且性别都不限于男女之间，但在公开场合表明情侣身份的却很少，像这样挽着手出现在食堂的非常少见。
卡里达虽然没有明确规定禁止学员之间谈恋爱，但是一毕业后所有学员都要服从分配各奔东西，在银河系的各个地方服役，很难维持长期关系，绝大多数学员顶多只是想要找个床伴，几乎没有人会想谈恋爱。
二来，傅青海和艾洛温恰好也算是卡里达军校比较有名气的两个明星学员。
傅青海就不用说了，卡里达军校有史以来破纪录次数最多的学员，名字永远占据学分绩点排行榜第一名，而且是断崖式的领先，不仅仅是学员，很多教官包括学校领导也都知道他的名字，知道有这么一个人。
而艾洛温在海军学院也很有名气，主要是因为人长得漂亮，同时成绩也非常的优异。虽然没有傅青海那么夸张，动不动就打破纪录，但是她的驾驶水平确实远超同期学员，并且她一贯维持的人设形象也是“孤傲天才少女”那卦，突然挽着一个男人出现在食堂里，自然惹得认识她的同学纷纷八卦起来。
“你别说还真是郎才女貌的一对呢。”
“哇，他俩在一起确实挺般配。”
两个女生语气羡慕的感叹道。
也有男生发出不甘心的哀嚎：
“呜呜，果然小说和漫画都是骗人的，冷傲漂亮成绩优异的冰山院花是不会看上我这种吊车尾的，只有第一名才能得到她。”
“二次元死宅男麻烦收收味儿。”
“别玩尬的，兄弟。”
傅青海注意到，听到周围女生的评价后，艾洛温表面不动声色，却微微抬起了一丝下巴，握着自己手臂的手掌也更紧了。
这小妞还挺虚荣的。
傅青海心里暗想道。
他其实猜到了艾洛温为什么要挽着他的手——她或许很享受这种感觉，当全校第一名女朋友的感觉，但是其实两人昨晚压根没有确定任何关系，谁也没有和谁表白。
但是没有办法，女生主动过来挽你的手，总不能真的把她甩开吧？昨晚艾洛温很乖很配合，傅青海回想起她眼眶发红眼角含泪连连干呕的样子，也就任由她挽着了。
傅青海来到了熟悉的桌子前，一屁股坐下来，艾洛温也紧挨着他坐了下来。
正在埋头狂吃的耶万德和侯赛因缓缓抬起头来，愣愣看向傅青海和艾洛温。
“青山，这是……”
耶万德半张的嘴里含着食物说道。
“艾维·艾洛温，罗克西的室友。”
傅青海很简单地随口介绍道。
罗克西放下了手中的金属勺子，慢慢地抬起头，嘴角扯出了一个玩味的笑容，抬眼看向坐在对面紧挨着傅青海的艾洛温。
艾洛温双手抱胸靠着椅背，下巴微微扬起，毫不避让地和罗克西对视着。
“所以这就是你报复我的方式？”
罗克西似笑非笑地看着艾洛温道。
“随便你怎么想。”
艾洛温撇了下嘴角耸耸肩膀说道：
“反正是你先背叛的。”
“这么快就投怀送抱，真是够主动呢。”
罗克西眯起眼睛微笑着讽刺说道。
“谁让你背着我在外面吃得这么好呢？”
艾洛温抬起手掌搭在傅青海肩上：
“倒也不能怪你，这种男人谁不喜欢。”
艾洛温说着还俯身前倾凑近了罗克西的脸庞，嘴唇贴在她的耳边悄声说道：
“忘了和你说，他昨晚好用力的。”
罗克西微笑着攥紧了手中的汤匙。
耶万德和侯赛因手持餐具僵在原位一口都没有吃，互相对视一眼心里暗想：
罗克西和她室友的关系……好像有点复杂。
傅青海就只顾着埋头吃饭，仿佛根本没有听见罗克西和艾洛温之间的对话。
就在这时，一个手持文件的教官走了过来，拍了拍傅青海的肩膀，说道：
“先别吃了，青山，政治部主任让你现在去他办公室一趟，你跟我过去吧。”
傅青海有些茫然地抬起了头：
“政治部主任？不是死了吗？”
“你说话注意点！”
教官眼睛一瞪提醒说道：
“当然是新任政治部主任，校长刚提拔的，以前是副主任，你可别说错话。”
不是，我玩个女人怎么还惊动政治部主任了呢？要做我的思想工作了吗？
傅青海皱着眉头放下了勺子。
他的早饭都还没吃完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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