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00余年的岁月冲刷，4000多年的磨损诅咒，你这顽石，当真是坚不可摧，固不可毁啊。」
一片黑暗里，浩然之音不断回荡。
不可闻，不可视，不可亵渎。
那未知存在说话的同时，空间都在震颤。
下一刻，一颗巨大的如同月亮大小的“星球”忽然出现。
本无光的黑暗里在这“星球”出现的一瞬间，一股无法言说的压迫感降临。
这是一颗眼睛。
此刻盯着黑暗中央的渺小身形。
那渺小身形，是一条龙。
一条没了逆鳞的岩龙。
气息萎靡，盘着躯体，似乎在保护着中间的什么东西。
而那那巨大的眼睛看着那岩龙的微弱气息。
同为龙者，那巨大龙瞳也出现些许不悦。
但传递的信息依旧是执掌众生生死，又或是视此方世界生灵如微尘的蔑视与轻嘲。
「而今，千年已过。此番世界的七神，还有几尊——能称之为古老，称之为强大？」
「你们的世界，天地诸神，互存异心，互视异端，外乱临而急于内斗。」
「本该生生不息，万族争辉的世界……如今诸神凋零，万族死寂，传承青黄不接，徒留微末人类，仰仗七神之光，可笑的如日中天。」
「甚至在原初，最底层的两种力量都被此片天空瓦解削之，留此儿戏的七元素。一到面临真正的灾祸，无神庇佑，难堪大用。」
「本为这方世界的一部分的深渊之力就让你们溃退不已，在那火的国度，一群蝼蚁更是自以为真正战胜了深渊。」
「殊不知……成群再多都无用，也不过一指轻碾，随手覆灭。」
「只是你们这里的卧虎藏龙……真正终结那深渊的，从来不是那些自以为是的凡人。」
「而这世界能一直安定的因素，也绝不是靠着你们大陆明面上的七国垃圾。」
巨大的眼睛注视着那条在黑暗里盘缩起来的岩龙，蔑视中又带着愤怒：
「龙本无羁，奈何你执意被祂们困于笼…可笑至极！」
“……”
那条岩龙，依旧沉默不语。
「哼……再有时日，全盛之姿的我便君临此界。」
「妄浮先前之举未圆满，我替行之。」
「可是如今……你能撑多久？」
「你保护的古龙大权，他们可是拼了命地想夺取！」
「我期待你的死亡。」
「但你作为龙，别让我失望……」
或许是同类相惜，那巨龙说了很多嘲讽之语，但最终也没真正对这条岩龙产生实质性的伤害。
语毕，巨大的瞳孔透露着一丝嘲弄，缓缓闭上，再缓缓消失。
咔嚓——
创造的黑暗空间开始崩溃。
而那居于中心盘起身躯的岩龙，则是缓缓睁开眼。
饱经沧桑，布满裂缝的龙瞳。
古朴的龙躯摩擦着，形如岩石的鳞片互相碰撞。
遍布整个躯体的诅咒和磨损，让本就气息萎靡，本源严重缺失的他无时无刻不在承受这可怕的痛苦。
他走了……
似乎早已习惯，这条龙摆动了一下身躯，接着金光一闪，便化成一个男人。
衣着整洁，相貌不凡。
“咳咳……”
但那狰狞的裂纹，只会出现在岩石身上的裂纹，此时遍布他的整个身体。
外整而内溃，无论是那深邃的金黄色瞳孔，还是那岁月经6000年都无法直接冲刷的身躯此刻布满裂纹——都表明了他此刻的状态极为不妙。
在这地方……
与此同时，黑暗空间逐渐崩溃……
外面的景象逐渐显现。
黑暗逐渐消散，视野逐渐开阔，这是一块没有颜色的天地——不在提瓦特。
“嘭——”
男人前方。
就在他出来的一瞬间，紧接着的铺天盖地的熔岩，滔天的极冻之海，一座又一座的从天而坠的山峰，雷电之海奔涌，破空风暴撕裂一切……
无一例外的，所有毁天灭地的手段，都是向他袭来。
这不是末世，这仅仅是诸神对他的围剿。
“……”
浑身的疲惫，本源的残缺，他没有第一时间应对。
忽然，最先到的灾难来了。
一座千米巨山从天而降——
在视线里，灰尘大小，米粒大小，摩拉大小，车轮大小，直至形成盖过了这方圆千米的淡淡阴影，呼吸之间便遮住了所有视线。
可下一刻——
“卢——”
一道遮天蔽日的身影及时出现在他前面，巨山撞在那身影的身上，瞬间爆炸。
轰——
产生的冲击波，再一次覆盖这坑坑洼洼，所视之处，皆千疮百孔的空间。
撞在那遮天蔽日的身影的巨山瞬间爆炸成齑粉。
烟尘消散，那替男人挡住攻击的身形……直冲天际，憨态可掬的姿态却无比宏伟。
紧接着，它替男人挡住了一座又一座的巨山，熔岩侵身无惧，冻海凝魂未退。
暴风，能撕裂一切，但撕裂不了它。
“卢！——”（再来！）
烟尘尽散，但它只是体表微脏。
有些神，只能封印或者利用灵魂手段，物质上的进攻几乎无效。
曾一己之力镇压平息最混乱的大地，将提瓦特最满目疮痍，遍布病灶的战区硬生生地消除化解。
其权能化身万千，生火做饭，也只是教导人类的一种。
星火重燃，一我即万我。
它，便是炉灶之魔神，马克修斯。
“卢——”（你回来了！）
在感应到好友的回归，那巨大的身影传递的喜悦极其真实。
“嗯……老友，我来了。”
轻轻咳嗽，男人将手上的像龙形一样的奇怪石头收入体内。
完毕后，衣服再次变化。
从那华贵的古金色正式堂服变为一个宽大的白色衣袍——上一次穿上神装，还是在500年前。
整个人也离地，悬空。
一米，十米，百米，千米……
他站到那马克修斯的头上。
「哼……摩拉克斯，交出岩龙本源……否则，死！」
而眼前，无尽高天上，往昔的敌人临于高天。
众多可怕的力量充斥他们的上方空间。
风暴之魔神，熔岩之魔神，冰川之魔神，山之魔神……
无数昔日在璃月战区有过辉煌的魔神，今以巅峰之姿，对峙如今这力量十不存一，以至于需要唤回炉灶之魔神援助的岩之魔神。
而这场围剿的发起者之一，轮回之魔神，此刻临于万米之上，俯瞰着在炉灶之魔神头上显得极其渺小的岩神。
「摩拉克斯……你很强，强到这里所有的魔神哪怕对抗如今的你都无比棘手，讨不得多少便宜。」
「可我谋划数千年，哪怕甘愿成为败者，目的就是为了取得岩龙大权，挣脱魔神位格束缚！」
「而你，却执意阻我获得位格……」
“若陀之灵，你们不该插手。”
「那你就该插手了？！！」
闻言，轮回之魔神大怒。
「口口声声说着苍生苦楚，那我们呢？那些因为那荒唐战争死去的诸神呢？！！」
「你凭什么甘愿站在人的一边，也不愿意去站在魔神的一边？！！」
「我们这些魔神，在高天的祂们看来，不也是人？！！」
「我不会像你们七国的这群走狗！若我得到龙王之位，我必反天！哪怕希望渺茫，也比自相残杀好！！！」
「你们这些获胜者不过是祂们的狗！当初的魔神战争是谁发起的你不知道吗？！！」
「还是觉得如今像祂们一样分了一点肉骨头就以为自己成为利益既得者，就忘记了千年前的那场针对诸魔神的屠杀了吗？！！」
「魔神的敌人本就不是魔神，而是天上！」
「到现在这提瓦特大陆上，所有的灾难哪些不是祂们发动的！」
「可罪魁祸首的祂们依旧高枕无忧，哪怕有存在将那世界树对众生命运的摆布给抹除，这虚假之天印刻的还是既定星轨！！这提瓦特还是牢笼！！」
「而你就这么甘愿成为祂们麾下的走狗？！！」
讲到这里，轮回之魔神咬牙切齿着。
魔神间的自相残杀本就是彻头彻尾的错误！可先前在璃月复苏破除封印的魔神第一时间都想着要向那杀神复仇，高天的转移矛盾，借刀杀人……
若没看那凡人写的东西，就连自己也会被仇恨蒙蔽。
“天空的力量……”
听到轮回之魔神的话，男人开口想反驳，但又陷入沉默。
看着自己布满裂纹的双手。
轻轻的，一阵风让他从未卸下的白色兜帽吹开。
“……”
沉默……
遍布裂纹的瞳孔似乎追忆着什么，但又只剩下沉默。
「果然……最强大的还是时间啊。」
看到这昔日杀伐果断的杀神如今沉默的方式却如此荒谬，轮回之魔神也不住轻笑。
不住嘲讽。
「摩拉克斯，岁月已经将你的棱角给磨没了！」
「而你这尊早已磨损得差不多的高山……也挡在了时代的巨轮上。」
“卢？！——”（摩拉克斯，你怎么了？）
老友的状态，让马克修斯有些担忧。
记忆里，他可是少有迟疑，有心便行之的。
听说如今已经距离魔神战争结束已有两千多年，这物是人非……
……
「越是见证，越是失去。而越是失去，越是磨损。」
「马克修斯，你可能不知道他为了保留那些自以为黄金般闪耀的记忆付出了多少代价，就连你的归来，他都……」
“无妨。”
摩拉克斯云淡风轻道。
背后的代价，不说也罢。
见到自己被打断了话，轮回之魔神有些愠色，可紧接着随即一笑：
「既然就连炉灶之魔神马克修斯都能救回来……」
「而相比祂，那位弱到令人发指的尘之魔神……」
这时，天地安静的可怕。
见此，轮回之魔神顿了顿，然后缓缓道：
「死得比马克修斯早……被九大魔神围剿，死的比谁都惨的……」
「卢！！！」（丸辣！！！）
“……”
「尘神哈艮图斯——怎么不救呢？」
「怎么……」
“是不想救吗？”
最后，轮回之魔神不再用传音，而是亲口说道。
轻轻的话语，远没有那样的清楚，但穿透力却是直击灵魂。
“不然，我还想在你面前亲手杀她呢。”
“像她这样的弱者，也只配去死……”
“不配活着。”
那四个字，将本就磨损不堪的石头心，本布满裂纹的石头心……
再添无数道裂缝。
“……”
然而，他还是沉默。
握紧的布满裂纹的拳头，最后缓缓松手归于无力。
“看啊……看啊！！”
原本紧绷的身体猛的一松，挡在轮回之魔神前面的诸多魔神也退下，轮回之魔神拍着手，嬉笑怒骂：
“多可笑啊，就连仇恨愤怒都被磨平了！！”
“摩拉克斯，你还在坚守着什么？！！”
“为了上天的旨意，守护这些可有可无的凡人？事到如今，你又在坚守什么？！！”
“就连敌人在你面前狂语，你都无动于衷，你又在坚守什么？！！”
“卢……”（摩拉克斯，你怎么了？）
和印象里极为不同的摩拉克斯，马克修斯竟然有些陌生。
这数千年，祂到底发生了什么？
「老东西——不想死，嘴巴干净点哦。」
「谁？！」
忽然，陌生的女声，在场的女魔神也就两位，可声音与之大相径庭。
一时间，轮回之魔神有些无措地张望四方。
广袤天地，除了在场的魔神，余下也无它物。
“是你……”
摩拉克斯在听到那女声时，一瞬间便想起来是谁。
「兜兜转转这么久，到头来首次见到石头你这么一副窝囊样……真是……」
「嗐……谁叫就你活得最久了呢，失去的也最多了呢。」
“……”
摩拉克斯看着眼前这把通体碧玉的绿剑，久久不语。
「……真的变了啊石头……」
剑里传来一阵感慨。
「还记得上次你握住这把剑的时候有多久？」
“3xxx年吧。”
他轻声说着。
「明明一副痴呆行将就木之态，具体年份倒是比我都清楚呢。」
「在你用这把剑亲自杀了那个疯狂的玉之魔神后的那一年……」
「还记得最后握住她的时候，那玉之魔神的解脱吗？」
“……记得。”
沉默片刻，摩拉克斯轻声道。
遍布裂纹的瞳孔里，那三千多年前的画面，好像就在昨天：
「谢谢你……摩拉克斯……」
「我这样……唯一能逃避的这种荒唐战争的方法……只能是死。」
「我不想和大家自相残杀……可我无法改变……」
「没办法啊……这样解脱，挺好的。」
神体如玉碎崩溃，一切都慢慢消散。
「你还记得那后面你是怎么做的吗？」
她在慢慢引导……
“……记得。”
「你当时的感受是怎样的？」
“……”
「愤怒吗？仇恨吗？」
“……”
「想杀光上面的罪魁祸首吗？」
“……”
沉默，再沉默。
“祂已经成了软石头！不再是那传说中杀伐果断的神明！”
见此，轮回之魔神大笑：
“就连与我们对敌，都不愿拼尽全力！”
“如今，这岩之魔神……”
“不恐惧时间，也不恐惧死亡。”
“但是时间，让祂恐惧他人的死亡。”
“无论是敌是友！”
……
「石头拼尽全力？待会你又不乐意了呢。」
闻言，剑灵传来一丝杀意。
燃尽的神明，总是有些苟延残喘之辈踩之一二！
嘲笑他？他可是真正意义上第一次剑指高天！杀上高天！
“看他现在的姿态——怕是蝼蚁踩他身上，他都无动于衷。”
“之前想救那个姓胡的凡人，哦豁，我截胡了——现在她死了，他依然无动于衷，连向我复仇的心都没有！”
“上面的家伙给他暗地里搞的手段，作为千年前第一位反抗高天的魔神的惩罚，如今像得了老年痴呆。”
“能治好他的是这个”
「呵呵……」
昔日跳梁，如今到贬低起落入低谷的神了。
「石头，过去的你，不需要我这把剑……」
「但现在……」
「能找回过去的，只有这把剑了。」
“……”
历经沧桑，哪怕自己如今遍布裂纹，而这把由数千年前自己细细雕刻数年的剑依旧如玉光滑。
透过剑身，他看到了自己如今的模样。
和几千年前的自己一样的面容，多了很多裂纹，但终归是少了很多。
下一刻，他看到了剑身显现的另外一副绝美脸庞。
青玉。
「如今……我可是陪伴你最久的了。」
“……”
摩拉克斯没有说话，只是伸手……
轻轻握住这把剑，闭眼。
「对……就是这样，石头，你终于……」
久违的喜悦，发自内心的笑容，从剑身传来。
一度让人忘记了这磐岩结绿，在魔神战争期间，是一把至凶之剑——杀过魔，屠过神。
「那金发少年体内的杀气……」
「让我看看你能唤回你这石头多少程度。」
带着疯狂，这把剑，似乎要替这石头找回过去……
过去的最后一次，彻底展露杀性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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