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953: three people walking on the Street, who will be the Fish in the Net?
又一日。
楚州城的繁华富庶依旧,街市间人声如潮,车舆辚辚,一派沸然喧腾。
只是这鼎沸之下,悄然漾着一缕难以名状的异感,恍若静水之下暗涌的潜流,虽不事张扬,却总让人无端掠过一丝违和。
街道上,海宝儿携着一男一女信步而行。伍标走在右侧,手不自觉按在腰间兵刃上——
这动作他已做了十数年,从海花岛到东莱岛,再至武王朝腹地,早已成了本能。那份警觉,半分未减。
左侧的黎姝昕,望着眼前川流不息的人潮,指尖轻拂过旁侧货摊的锦缎,忽轻叹道:“说来也奇,我们在京城盘桓些时日,原以为朱雀大街已是天下最盛处,今日到了楚州才知,九州风物竟各有乾坤。”
海宝儿闻声转头,见她正望着街角那座横跨运河的虹桥——桥身两侧摆满了贩卖南境荔枝、西疆葡萄的货摊,连桥栏边都倚着几位弹唱的伶人,丝竹声混着商贩的吆喝,竟比京城上元节的庙会还要热闹几分。
“你瞧那码头!”黎姝昕抬手遥遥一指,“京城大夏门外的漕船,最多不过二十艘并泊,你看楚州这运河里,南来的商船首尾相衔,桅杆密得像片林子,光船帆上的商号,我就认出了江南织造、漠北盐行,还有西疆胡商的印记。”
身旁的海宝儿笑问:“难不成楚州竟比京城还好?”
“倒不是‘好’,是‘活’。”黎姝昕眼波流转,扫过街边酒肆里猜拳的镖师、布庄前议价的妇人,还有捧着糖画追跑的孩童,“京城的繁华是宫阙朱红,规矩严整,连店铺开门都要循着辰时的鼓点;可楚州的热闹是运河活水,漫不经心便淌到了街头巷尾。你看那卖胡饼的摊子,掌柜的既能说官话,又能讲吴语,连西疆的胡语都能搭上两句——这在京城,怕是只有鸿胪寺的译官才做得到呢。”
她顿了顿,望着远处城楼匾额上“楚州”二字,轻声道:“武王朝以九州为基,从前总觉得京城是心,其余州府不过是手足,今日才懂,楚州这等去处,原是王朝的气脉,流动着比京城更鲜活的生机呢。”
可不是嘛!
“客居武王朝这些时日,九州城池的真容,今日才算得偿一见……”海宝儿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夕阳斜斜落在虹桥的鎏金栏杆上,将运河水面染成一片碎金,连带着整座城池的喧嚣,都染上了几分比京城更炽烈的暖意。
“可少主,偌大一座楚州城,究竟要如何寻得柳霙阁分舵的踪迹?”伍标终于按捺不住开口,“那坨三虽隶属柳霙阁,竟也不知分舵所在,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海宝儿闻言并未回头,目光仍落在运河上那片碎金般的波光里,唇角却漾开一丝浅淡的笑意:“伍标,你随我走南闯北这么长时间,难道还没看透?柳霙阁既敢称‘阁’,行事自不会如寻常帮派般挂旗立舵。他们要藏,咱们便是掘地三尺也未必能寻到;可若他们要找,哪怕咱们藏在九衢巷陌,也自会有人递来消息。”
他顿了顿,抬手漫不经心地拂去肩头一片飘落的柳叶,动作闲散得像在赏玩春色:“那坨三虽是外围人物,却也是柳霙阁的线。他既接触过咱们,楚州城里盯着他的人,自然也该见过咱们了。”
所言不虚。
就在三人言谈间,街角茶摊处,三个茶客捧着空碗枯坐已逾半时辰,眼角余光却总在往来行人的袖口逡巡——那原是江湖儿女辨认同道的暗记。
更奇的是那卖糖画的老汉,竹棍在糖稀中旋得沉稳,脚步却随着街尾的动静悄然挪动,鞋跟磨出的斜痕,分明是常年蹬踏马镫的模样。
这一切,海宝儿或是未曾细察,或是根本未曾放在心上罢了。
“原来如此!少主您以自身为饵,引他们主动露迹?”伍标如梦初醒,语气里满是惊悟。
他自然记得,当年在海花岛那场名为“幸福之吻”的考核中,海宝儿正是以这般运筹之法,将自己彻底拿捏住的。
“正是。”海宝儿笑意未减,眼底却凝着几分运筹的笃定,“如今驼三仍在我们股掌之间,谁也猜不透我究竟窥得多少内情。我既已现身楚州,分舵那些人,断不会无动于衷,警觉之余,必生疑窦。”
伍标眉头微蹙,正要再问,却见海宝儿忽然转向街角一家卖折扇的摊子,伸手拿起一柄绘着楚州八景的竹扇,指尖在扇骨上轻轻叩了叩:“这扇面画得倒有几分意思,老板,多少银钱?!”
掌柜伸出五根手指,海宝儿却已转头朝黎姝昕笑道:“你看这虹桥落日,配得上这扇面么?”
说话间,他手腕轻转,折扇“唰”地展开,扇尖看似无意地朝斜对面酒肆二楼的一扇窗棂点了点——那里正有个灰衣人端着茶盏,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他们这边,见扇尖所向,指尖几不可察地顿了顿。
黎姝昕何等聪慧,当即配合地笑道:“扇面再好,哪及眼前实景?不过这竹骨倒是细腻,买一柄罢了。”
海宝儿不管贵贱,也不讲价,反而大气地付了足够的银钱,将折扇拢在手中,转身时状似随意地朝伍标递了个眼色。伍标心头一凛——
方才那灰衣人的眼神,分明带着审视,绝非寻常酒客。
“走,去前面看看那糖画摊子。”海宝儿说着,脚步已转向街角。
伍标紧随其后,眼角余光瞥见那酒肆二楼的灰衣人已放下茶盏,身影一闪便没了踪迹。
“少主是说……”伍标压低声音。
“柳霙阁耳目遍布,咱们在楚州城这般闲逛,早入了他们的眼。”海宝儿把玩着折扇,语气轻松,“那坨三不知道分舵在哪,却未必没给上头递消息。咱们越是像无头苍蝇,暗处的人越会按捺不住——要么来试探,要么来动手,总之,总得露出点马脚。”
话音刚落,前方糖画摊前忽然一阵小小的骚动。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女童失手撞翻了糖稀罐子,摊主正要发作,却见一个戴斗笠的汉子上前,丢下一块碎银便将女童拉走。
那汉子经过海宝儿身边时,斗笠下的目光飞快扫过他手中的折扇,脚步不停,只低声撂下一句:“北市城隍庙,三更。”
伍标猛地攥紧腰间钢鞭,却被海宝儿用眼神按住。
“看来,有人等不及了。”海宝儿望着那汉子远去的背影,折扇“啪”地合上,眼底闪过一丝了然,“楚州分舵的门,这不是自己开了条缝么?”
黎姝昕望着两人,轻轻一笑:“原是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步步为营。这般引蛇出洞,确比苦寻省力得多。”
夕阳彻底沉入运河尽头,暮色渐浓。楚州城的喧嚣依旧,只是此刻在海宝儿眼中,那些潜藏在热闹背后的目光,已不再是莫名的违和,而是即将收紧的网——只不过,这张网要捕的是谁,还未可知……
三更的梆子声刚过北市街面,城隍庙前的石狮子已被夜露浸得有些泛凉。
海宝儿将折扇别在腰间,独自一人穿过斑驳的庙门时,檐角铁马正被晚风拂得轻响,倒像谁在暗处数着他的脚步声。
庙内烛火昏黄,正堂神像前的蒲团空着,却在供桌两侧立着八个黑衣汉子。
为首那人左手按在供桌边缘——海宝儿认得那指节上的厚茧,是常年握刀磨出的老茧,且刀路必是偏刚猛的劈砍式,否则茧子不会聚在指根。
“海少主倒是准时。”左侧阴影里走出个戴银面具的人,声音经面具滤过,透着股金属摩擦的冷硬,“在下‘阡十’,忝掌楚州分舵。”
海宝儿目光扫过供桌下的暗影——那里至少藏着三人,呼吸压得极低,却瞒不过他常年在海岛听浪练出的锐耳。朗声吟道:
尊为上,岳峙立;剑行断枉护法纲。
堂开巷陌烟霞涌,铺遍阡陇尘沙松。
林深谷隐皆吾踪,江头渡尾尽由从。
东南西北星罗拱,潜龙在渊待云动。
那名唤“阡十”的人听后,明显一怔,旋即敛去异色,“看来,海少主对我柳霙阁倒是颇为熟稔啊?!”
若非如此,少年又怎会洞悉那唯有阁中人才知晓的《阁律》?
海宝儿唇边漾开一抹浅笑,款步走到神像前的空地上:“‘阡十’先生性情笃实,只是这名号,未免太过随性了些。”
阡十闻言,并无半分愠色,只淡然道:“海少主既已识得这首《阁律》,便该明了,名号终究不过是个标识罢了。”
言下之意,谁都可能是“阡十”,纵是换了人来做这分舵舵主,亦可用“阡”字随意组合,另起一个新的代号。
废话不多说,海宝儿便直入主题,“阡十先生约我来,总不是看城隍爷的吧?!”
“自然不是!”阡十收敛笑容,一反常态,抬手打了个响指。“给我留下他!”
顷刻间,供桌两侧的汉子忽然齐齐拔刀。
这架势看似凌厉,海宝儿却瞧出了破绽——八人站位虽呈合围之势,左脚却都下意识朝后撤了半寸,显然没料到他真敢孤身赴约。
《御兽谱》无错的章节将持续在天才小说小说网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天才小说!
喜欢御兽谱请大家收藏:(m.tcxiaoshuo.com)御兽谱天才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