渤海城内…
此刻袁绍的周遭只站着审配、文丑、许攸、郭图等寥寥数人，相比往日的前呼后拥可谓是寂寥无比。
而在众人眼前则横七竖八躺着数十具尸体，其中便有袁绍各房妻妾及他的儿子们。
“尔等怎的还不走？”
待将自己的亲人们亲手斩杀过后，袁绍这才转过头看向众人说道：
“本将如今已一败涂地，尔等难道还想着留下送死不成？”
袁绍方才话落，审配便激动道：“主公，属下不走，为人臣者，岂能于危难之际弃主而去。”
一旁文丑也跟着附和：“主公，我等仍有兵可战，属下又怎能临阵脱逃呢？
就是要死，属下也要死在战场之上，那里才是我等武人之归宿。”
见二人如此，一旁的许攸与郭图只觉得坐立难安，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犹豫不决之际二人不由互相对视一眼，随后一同低着头颅向袁绍拜道：
“主公，如此，属下便退下了！”说罢，二人不等袁绍回复便快步向外走去。
“你们…”
“罢了！”
审配欲要呵斥，却被袁绍突然打断，审配回首看去，就见袁绍露出苦笑开口：“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由他们去吧！”
话落，袁绍骤然起身，手提带血的长剑便向着厅外走去。
在与审配二人擦肩而过之时，袁绍这才悠悠开口：
“既是不走，便随本主公走一遭吧，黄泉路上也好有个说话的伴！”审配二人闻言一愣，随即快步便跟了上去。
“属下参见主公！”
来至府外，就见近万名身缠纱布的残兵败将已恭候在这里，只一见袁绍众人便齐齐跪地行礼。
“都起来吧！”
若是平时，袁绍或不会有何感触，毕竟在他看来，这些士卒亦不过是任他生杀予夺小角色罢了。
可到了如今再看，袁绍心中竟莫名有些感动，不想往日围在自己身侧的世家子都离开了，这些泥腿子却还不离不弃…
这就是李复之所以亲民的原因吗？
难道本将的认知是错的？
这一刻，袁绍下意识想到了李复那些常与百姓士卒把酒言欢的传闻，可本将也没对这些士卒有多好，他们又怎的会如此？
这一刻，袁绍突然有些明悟，若是自己一开始便待他们好些，那此刻留下的人会不会更多？
若自己麾下人心尽皆如此，那自己是不是就不会败了？
思虑至此，袁绍不由晃了晃脑袋，待将脑海中的思绪散去，袁绍这才开口说道：
“从今往后，尔等便回家吧，好生去过日子，好生照顾妻儿，就这样吧！”
话音落下，袁绍抬步便走，审配二人自然跟上，只是片刻时间，人群中又有近百名士卒快步跟上了三人。
“将军且慢，我等皆是将军的亲卫，如今怎的能不带上我等？”
说话间，这近百人已然来到袁绍几人的身后并排走着，这近百人虽都带伤，可其威势却威风无比。
袁绍闻言并未回头，只紧紧攥紧拳头继续向前，因为他害怕这一回首便忍不住落泪。
“我等恭送主公！”
眼见袁绍一行人的身影离去，沿途的残兵败将也纷纷麾下恭送，毕竟无论如何，在这个乱世之中给了他们一口吃的那人是袁绍。
所以无论如何，这份感恩是他们自觉应该的，至于接下来要不要转投李复便是他们人生下一个选择了。
人群中，同样躲在角落目送袁绍等人离去的许攸与郭图此刻也是心绪难平，也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嗯，许大人与郭大人这二位怎的没随主公一同前去？”
就在这时，周遭士卒的耳语却是突然传到了二人的耳中，然而不等二人回避，就听另一道刺耳的声音传来。
“哼，这不是很正常吗，无非是两个贪生怕死的家伙！”
“尔等，尔等…”
“匹夫竖子不足与谋！”
此刻二人说话都不利索了，只能恨恨的留下一句便逃也似的走了。
城门之外，李复等人还在等待着，眼见一个时辰过去，此刻众人的耐心也逐渐消逝。
然而下一刻，随着“哐当”一声传出，原本紧闭的城门也骤然洞开。
众人循声望去，就见袁绍、文丑、审配三人联袂而来，在三人身后，还有近百名目光如炬的战士。
迎着李复等人的目光，袁绍一行人等逐渐靠近，直到来到距离李复不足三马的距离才停下脚步。
典韦见状当即也上前一步挡在李复身前，生怕自家主公出了什么意外。
“哎！”
李复见状赶忙摆手，待制止典韦之后，李复这才复杂的看向袁绍，刚想说点什么又觉得说不出口，毕竟此时此刻李复无论说些什么都有些不妥。
“哼！”
良久，还是袁绍率先开口：“你可真够慢的，本将在此都等的不耐烦了！”
李复闻言一愣，他也没有想到袁绍会用这般语气与他说话。
不过看着袁绍那饱含不甘的眼神，李复同样开口回道：
“没办法啊，兄长麾下强兵壮马无数，愚弟也是千辛万苦才得抵达这里与兄长相见。
只是一别多年，如今再见兄长却是这般局面，本侯心中亦是无限感慨不胜唏嘘！”
“你就别装了吧！”
袁绍闻言表示不屑，随即伸手一掏就将州牧大印向着李复抛去…
“成王败寇自古如是，此番结局本将也早已料到，所以侯爷也不必客套。
只是本将自幼锦衣玉食惯了，凡事也都讲究一个体面，侯爷若还念及昔年讨董之宜，便将袁某及吾家眷尸身好生安葬一番。”
李复闻言内心一紧，再看袁绍浑身是血的衣衫便也猜到了什么，虽说他本就有着这般心思，可当见袁绍亲力亲为又亲口说出，李复还是不免心绪杂乱。
“本初兄又何必呢？”
这话李复是下意识说的，只是方才说罢他就觉得自己这话挺虚伪的，毕竟袁绍妻妾也就罢了，可其三子若不斩草除根，将来说不得会留大患！
只是自己是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虚伪了呢？
“呵呵！”
果不其然，只待李复说罢，袁绍便嗤笑道：“侯爷就别假惺惺了，你我身处高位，有些事你我即是不欲亦有人代劳。
何况袁某出身第一世家，纵是今日身死，吾之妻妾亦该随某共赴黄泉，绝不可令其苟活遭人凌辱而毁吾体面。”
话到这里，袁绍微闭双眸，眼中似有水雾弥漫，口中却是继续淡然开口：
“至于吾之三子，袁某已亲手了结，便不劳烦侯爷出手了！”
话音落下，在场众人亦不由为之哀伤，其身后近百亲卫更是忍不住落泪。
这便是兵败的下场吗？
对于袁绍此举，李复虽不认同却也能体会其内心感受，就这么盯着袁绍良久，李复这才开口应道：
“本侯答应你，待你死后，本侯定将你风光大葬！”
“哈哈哈哈…”
袁绍闻言大笑，见后事已交代完毕，袁绍便也没在耽搁，随即一扬脖颈说道：
“如此，便动手吧！”
“且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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