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耕是负收益，这是直隶的困局。
因为需要压制粮价，这就不可避免的让本地的农业收入大幅度降低。
朱厚熜点了点头说：“现在确实相对而言是负收益，不过加工之后的米粉、伊面是正收益，陈米能做成米粉，方便储存，一些陈麦，可以做成伊面，需要吃的时候，用开水烫熟，然后加入用海带、大骨、鸡肉熬制的高汤，放上一些牛杂、羊杂、下水卤制出来的砸碎。
有钱的加颗鸡蛋，就能吃了。”
“大王缘何这般清楚？”桂萼大骇。
这些东西，是一个天潢贵胄能吃的吗？
“皇兄出发之前，请我吃了一次。”朱厚熜轻咳一声，“孤觉得滋味不错，就让厨子学了去。”
“这……”
“皇兄说，民以食为天，如今一切能吃的东西，都不能放弃。只有到了那一日，天下人都能吃饱了，才有资格去挑美味与否。所以皇兄，命人制成菜谱，刊印成册，也发在报刊之上，告知天下，广受好评。”
朱厚熜这么一说，桂萼才想起他经常看报纸的时候，都会跳过的“老饕测评”专栏。
他第一次看以为只是简单的讲菜谱，没想到居然……
“而且很多是用了香料卤制的。因为这些菜谱，今年的香料买卖，异常红火。最近有一批运抵直沽的肉桂期货，已经被几个大酒楼争夺得价格居高不下。毕竟香料做菜，皇家钦定，皇兄也相当喜欢是各种滋味，家家户户都在研究，还有一些投稿专栏的菜谱稿子，那些都是有稿费的。”
“咳咳……扯远了。”朱厚熜看桂萼不可思议的表情，赶紧拉回话茬，“专门搞农业，死路一条。我对于东南士绅的建议是，不要死守田地不放。
现在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种地赚不了钱了。
半年前水泥基地开始对外扩张，北境各省都有安排，这些水泥不仅用来修路，还有一些用来建设屋舍。
很多发了财的乡镇，以前只能住单层茅屋，现在是统一给所有乡镇百姓，统一安置上了两三层小楼。
而且，粮食耕地红线还在，江南想要大规模种植经济作物也不现实。
因为经济作物需要农业公司下场，以规模和效益为先。
而这就需要大量的佃户，一起劳作，还需要投资。
水利、道路、屋舍、抽水风车、规模农具、大片放牛用的牧场……”
朱厚熜如数家珍的对桂萼不断增加成本：“只有这样，你才有办法与北方竞争。毕竟光是每年农忙的时候，山东、直隶、辽宁这几省，他们能用一两顿饭，换来北迁移民们帮忙采棉花、洗晒麻绩。
然后他们自己的女人，集中在乡镇之中，一起忙碌纺织。
用的是机械，脚踏式织机，四周十里八乡还有随时待命的匠人徒弟。
南方一家一户，拿什么跟北方比？”
桂萼听出来了。
朱厚照迁民北上，但没有硬性要求他们一定要集中北上，就是要让这群人，在路过沿途州府的时候，给本地打打廉价工。
一路打工北上，也是朱厚照能让地方不至于混乱一片的秘诀之一。
毕竟现阶段从江南北迁的都是什么人？
是居住在城市内的流民。
他们本身就是跑到江南讨生活，现在北上也是讨生活，皇帝给钱，给粮食保证他们不至于饿死。
过去还能靠手艺混饭吃，并且朱厚照之前推行的工匠等级制度，也已经进行了一年的使用。
有手艺的人，在路过东部平原、运河，进入山东地界开始，就会根据他们的手艺，给予认定书。
然后给的官衔，就需要靠给官府服役和发明东西来换取积分，进而进行升级。
升级之后，丁级大匠开始，才是有俸禄的。
丁级大匠以下，只是免除徭役。
但不免省级别的差役。
丁级大匠及以上，才开始免除省级别的差役，但不免除工部和国家级别的征役。
用词不一样，含义就不一样。
在朱厚照调整之后，差役属于地方性质，征役属于中央性质。
于是，工匠们被认定之后，经常会被各省工厅想办法吸纳。
山东工厅就经常干这事，结果被捅到了镇国府，朱厚照只能安排官员下去，并且沿途盯着，然后给几个省每个月一定份额，多了没有。
超了他就问罪工厅上下和地方官。
然后再给北方每个省安排一些过去。
这才算是将南方北上的手工业者，彻底融入了大明北方诸省的基层之中，也充实了边疆的需求。
在海量的南方人北迁过程中，所有北方人都在赚移民的钱。
他们出关之前，要在每个府县卖出一定的劳力。
出关之后，房屋建设、农具需求、防寒衣物，哪样不需要关内提供？
北方整体经济是呈现加速繁荣的光景。
直隶、山东、辽宁三省，作为迁移入北方的中心，朱厚照有给政策扶持，至于江东北部和安徽这些地方，朱厚照则是用保漕运和迁徙人口防止被大水泛滥所破坏作为借口，大规模的迁徙本地人口，从而瓦解本土势力沉淀。
通过这种方式，让三省海量受益。
当然，眼下定了顺化，关西、青海等地，山西、河南、陕西这些地方的百姓，也会开始接受东南人群逸散。
比如，河南作为中西部的转移中心，已经开始吃到扩散的红利。
这种大规模的迁徙，还能持续五年。
五年之后，劳力基本上散完了，就该进入存量竞争阶段了。
朱厚照对于经济政策的把控，一直是令朝臣叹为观止的。
虽然地方还有点混乱，可只要北方稳住了，南方乱不乱无所谓。
真是更乱还更好。
因为南方更乱，就会逼着老百姓跑出南方，进入经济发展更好的北方。
只要一直摁着南方的经济出口，这几年发展持续一段时间后，北方就能开始匀出物资前往朝鲜、日本，进而展开东洋贸易。
这就等于摁住了东南的一大经济出口引擎。
少了出口，不用几年，东南就会彻底弱于北方发展，沦为下乘。
没有经济，你能影响朝政？
想都别想！
桂萼沉默片刻之后，以还有公务为理由先撤了。
看来，摊丁入亩，成了。
东南乱不乱，对于朝廷而言，无所谓了。
相反要是更乱，还能让更多的人北迁。
南方除非能重新打通海贸，让外界持续给江南输血，否则难以成事。
“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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