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只一个念头闪过，重乾便已然温柔的拿起牵巾放在她的手中。
沈明心并没有接，红绸无力支撑、松松的滑落。
重乾也并没有在这件事上非要强迫她，他只再轻轻的用牵巾在她手腕打了个结，另一侧则是紧紧的捆绑在他的手腕。
两人就这样被“捆绑”着。
沈明心待他做完后，低眸看了一眼。
鲜艳夺目的红色及余光中跳动的烛火灯影，不知是哪一样灼了她的目，竟让她觉得刺眼。
沈明心下意识闭上眼睛，再次睁开时，眼前场景还是没变。
……竟不是做梦吗。
她张了张唇，见重乾对她笑：“明心，我们该出去了。”
出去……
沈明心双腿僵硬的好似不会动作、不会走路了。
可事实是，随着眼前人的话落，她的双腿便自主迈动了起来。
沈明心不知所措的侧目看他。
重乾一身红袍，长发被玉冠束起，此时双目含笑，更显得他是丰神俊朗、俊美非凡。
而他唇边温柔的弧度、及眸中越渐缱绻的情意，更是让沈明心在看了几眼后，便不知该如何回应的将目光收回。
她低头看着自己。
行走的每一步，华美的裙摆都好像花一样，尾部流光渐闪，又像海水流淌。
神秘、美丽、又……
是压抑。
沈明心看着自己身上的这一身嫁衣，终于知道该如何形容她这一刻的感受。
她动了动手腕，牵动了重乾那一头的红绸时，她道：“我不想……”
她未说完的话语被留在了口中。
沈明心理应是觉得慌乱的，可事实是现在只剩下难受。
她好压抑啊。
这种压抑是沈明心走出去后见了许多人也不能缓解的。
抬头是沉郁的蓝，眼前是灼目的红，鼻间萦绕的气息就像她不知哪一次的溺水所留下的、挥之不去的窒息感。
海水的气息、黏稠的感觉。
像是被无形的庞然大物围困住了，只觉恍惚、不知今夕何时，也不知要该如何。
沈明心从唇中说不出来话，便只能睁眸、被动的随着重乾一步一步走上前。
期间她听见许多人在夸赞他们：“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契结良缘，生生不离。”
众人口中所说，是这样的吗……？
沈明心抿紧了唇，感觉喉中干涩。不免环顾周围，想寻到一些可能让她找回记忆的、可能让她感到安心的。
可是什么都没有。
沈明心心中渐沉，只能一步一步与重乾踏上了高台。
高台之上没有人在，只有飘舞的红绸及悬浮在空中的烛火。
沈明心目光跟随烛火，看它在这高台环绕。
……好神奇。
她心念如此，却再次感觉手被牵住了。
沈明心因此收敛心神，凝眸看向重乾。
重乾唇边笑容始终如之前那般：“明心……”
沈明心听见他的声音，便茫然踏上高台之上更为凸出的一块方长红台。
刻海纹、不知是哪一种兽的图腾……
她一走上去，双脚就好像被粘住了，再不能移动一步了。
沈明心想保持冷静，可率先感受到重乾牵住她的手，力度更紧时。
还是因心中那无法忽视的怪异感，她感到不对劲，在此时想要抗拒。
……是否太晚了？
沈明心随着重乾做完第一道仪式、对前方一拜的时候，视线中，只剩下了若隐若现的红。
分明她是睁着眼，分明高台之下有那么多人，有其他的颜色，她却什么也看不见了。
只感觉，飘舞的红绸飘在了她的身旁，轻柔的拂过了她的发。
沈明心的眼睫，恍惚的扇动了一下。
她直起身，抬起头，看重乾的手再次扶在了她的腰间。
“累不累？”
沈明心静静想：“这有什么好累的……只是鞠躬而已。”
可是，她为什么会感觉到好疲惫？
重乾的声音不断、清晰在她耳边响起，在这个世界，沉闷的一切中，好像只有他最真切了。
沈明心目光固定着看他，重乾温声安慰道：“乖……”
沈明心动了动唇，慢慢地低下眼，跟着他完成后面的仪式。
直到最后一拜。
沈明心与重乾对立，只一根红绸系着两人。
这一次，重乾哄了她许久，也等了她许久。
重乾嗓音低沉道：“再一拜就结束了，明心等会就回去休息好不好……明心？”
沈明心看着他，唇色未经胭脂染，却显艳丽。
一双柔软澄澈的黑眸，也因萦绕的烛光令人移不开视线。
她沉默良久，轻轻回应道：“你好像在骗我。”
“什么？”
重乾俯下身，仔细聆听她发出的声音。
沈明心身体因他如此，微微后仰，移动不了的双腿让她这个姿势显得有些危险。
重乾便再上前一步，长臂一揽将她再度抱在了怀中。
他问：“明心说什么？”
沈明心张唇，继续一字一句，极为坚定的说：“你在骗我。”
这一次不是好像。
她说起重乾刚刚对她说过的话，说两情相悦……说无论多少次，她都会再喜欢上他。
沈明心摇头，否认道：“如果我真的说过，我……”
她话忽顿，认为不应该告诉别人要如何获取她的信任。
所以她只道：“我没有说过。”
如果她说过，他不该是这样的反应，她也不应该对他、对这里是这样的一种感觉。
“……不喜欢。”
沈明心声音轻轻，抿唇。她在他怀中，动手扯了扯牢牢绑住手腕的红绸。
重乾按住她的手，唇一张一合，落出的字句也是极为坚定的：“你如何确定？”
“你什么都不记得了，明心。”
沈明心摇头：“是不记得，那等我想起来再说吧。”
“现在，我不要与你成亲。”
她对这一切都好像有一种天然的熟稔，动手去解这红绸时，目光扫过台下的众人，不免再皱起了眉。
“重乾，放开我。”
不知者总是勇敢，直呼归墟之主的姓名，在他的怀中任性挣扎。
台上的人在这一刻倒是统一的保持静默，不似刚刚急促着催她“莫误了吉时”的样子了。
沈明心抬起手，眉目间有几分不开心，她深吸了一口气。
沈明心道：“我不想与你成亲！”
重乾将她的手按在胸口，低笑一声：“由不得你。”
他看似丝毫没被影响，连唇边笑的弧度都如常。
沈明心越看着越觉得心凉，低眸环顾四周，更是发觉这里竟然没有一个可以帮她的人。
她做了几次深呼吸，道：“成亲应是要人两情相悦，我现在对你没有感情……”
“你别这样。”
她声音低低落下，又被重乾接住。
重乾道：“嗯，我知道。”
沈明心抬起头，以为能和他讲讲道理。
可谁料他的笑意更大了，“我等过你了，明心。”
“等你愿意与我成亲，等你不再想着离开我。”
“我等过了的。你不能一直让我等。”
“……明心。”
重乾声音也是低低。沈明心怒目看着他，见他一张脸靠近，唇落在她的脸颊边。
沈明心脸微微侧开，重乾环在她腰间的手慢慢松开。
沈明心动了动手腕，这次却不是自己想要动的。
她的目光中，重乾的笑意仍然温柔，只是眼眸中的偏执，叫她哑口无言。
这真是……什么事啊。
沈明心变得安静了，重乾便彻底松开她，退后一步。
“夫妻对拜。”
“明心，看我。”
沈明心不想看，可眼神就像被定在那儿般，定在他的身上。
慌乱之际，沈明心心中闪过许多个想法，她只能随便抓住一个。
是什么意思她不太懂，只知道，她也许应该使用，应该这么做。
于是，忽然的——
一枚飞星从海底的天空疾速而来，叫所有人看见，击破所有屏障，穿透所有的防护。
让天空破了一个洞，让海水落入这个世界。
可将落之时，沈明心看这里的所有人的神色都很平静，好像并不为此苦恼。
甚至连那颗毁灭性质的飞星，重乾都并不怎么在意。
他只让它坠落在宫殿的旁边，沈明心能看见那里被它砸破了一个大坑。
落下的海水很快就将坑洞填满，像是一池湖水。
沈明心感觉到一些不安。
她被四周飘舞的红绸与烛火围绕。
重乾在前面弯腰，对她缓缓一拜。
沈明心的腰便也不受控的弯了下去，她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些看不清楚的东西。
而视线中，烛火终于落在了她眼前。
仍是灼目的红，光影像跳动着的心脏。
沈明心保持这个动作许久，直到听见耳边传来一声轻笑。
她被人抱了起来，被人藏在了怀中。
“礼成——”
至此时，静默着的众人才终于又发出了声音，这里再次喧闹起来。
可这些，皆渐渐远离了沈明心。
拜完堂之后？
或是……洞房吗？
沈明心抬起头，看着重乾的下颚。
他感受到她的视线，低下头、垂目看她。
他的步伐迈得极大，抛下身后一切，好像非常愉悦、非常迫不及待的往前走。
“明心……”
她听见他在叫她，又听见他的声音停滞。
随即从他喉中溢出一丝笑，带动他的胸膛，在震动。
重乾道：“是娘子。”
“……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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