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风声渐大,殿内烛火通明。
靳玄政揉了揉酸麻的手腕,李公公上前为其捏肩。
“先生怎么样了?”
李公公轻声回应:“没什么大碍,只是眼睛还......”
靳玄政微微垂首,“嗯......”
李公公见状劝慰,“圣上不必太过内疚,圣上也有圣上的难处。”
靳玄政抬手示意李公公不必再为他捏肩,“说到底,也是为了朕先生才会做到如此地步,”他话音一顿,手中御笔一放,“你说朕是不是应该亲自去探望先生?”
李公公抿抿唇,斟酌道:“圣上还需多加考虑,眼下夜色已深恐会扰了许大人歇息,再者圣上突然要离宫怕是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靳玄政停了一瞬,再次开口:“朕要出宫。”
“你去安排,切不可走漏了风声。”
李公公垂首应是。
靳玄政出宫走的密道,身边只带了李公公和一个侍卫。
一辆外观不太显眼的马车在许府门外停下,门外护卫握刀上前询问,马车内伸出一只握着令牌的手,护卫一惊,连忙松刀要跪地行礼。
“不必多礼,引贵人入府便是。”
护卫应声,走至马车侧边等贵人下来。
与此同时,许宴知在书房听阿桃念折子,手边一碗牛乳桃胶还泛着热气,她一边听一边屈指用骨节轻轻去撞碗身,温度将骨节染红。
“兵部的折子怎么回?”
许宴知:“不回。”
“要打回去吗?”
“嗯。”
阿桃点点头,把折子放到一边。
“工部说想重修皇家寺院。”
许宴知闻言皱了下眉,“不允。”
阿桃提起笔写下“不允”二字。
屋外风声有些大,阿桃往外看了一眼,“时候不早了,歇歇吧,剩下的明日再处理。”
“桃胶再不喝就凉了。”
许宴知敲碗的手一停,“还早。”
“不早了,”人声由外传内,紧接着是推门声。
阿桃看清来人当即跪地,许宴知眉头微扬,脑袋循着音源方向偏,“是不早了,所以圣上为何会出现在这?”
李公公连忙开口:“许大人,圣上处理政事到深夜,短暂停歇时挂念许大人,故趁夜深人少出宫探望许大人。”
许宴知搭着扶手慢慢站起来,靳玄政上前扶住她手臂,“先生眼睛不方便,还是坐着吧。”
许宴知拍拍靳玄政手背,轻声问:“你深夜来此可是遇到什么事了?”
靳玄政一抬眼,李公公领着屋内的人一同退出去,他扶着许宴知坐下,“知朕者先生也。”
“先生的眼睛......”
许宴知唇角浅淡一勾,“此事是我甘愿为之,圣上何须揽责?”
“可——”
“为臣者,自当为君。”
靳玄政望着她虚然的双眼,“先生,朕不愿。”
“不愿什么?”
“朕不愿踩着臣子的尸首坐稳帝位。”
“尤其是你,朕不想看到你以命相搏。”
许宴知轻轻笑了,“圣上以为臣子所图为何?”
“以命行忠君之事,说到底不过是盼君圣明,能使天下太平,百姓安康。”
“圣上若实在过意不去,就更应该带着这份情谊治理好天下,让百姓安乐。”
靳玄政迟迟没吭声,许宴知也没催,静静等着。
良久才听靳玄政低声一句:“那会死多少人?”
许宴知平静开口:“为国之大业,前赴后继,数不胜数。”
“圣上,有些事由我来做,旁人或能少死几个。”
“在圣上看不见的地方,无名小卒总在送命,圣上应当记住这份沉重却不该被其所困。”
靳玄政深深吐出一口气,“先生的教诲朕记住了。”
许宴知将桃胶碗往旁侧一推,“温度正好,我并未动过,圣上若不嫌弃——”
靳玄政将碗端起,“朕岂会嫌弃先生。”
许宴知笑一下,“圣上处理公务也要注意身子,莫要太晚。”
靳玄政吃着桃胶显露出一些孩子气,“先生还说朕呢,你不也处理公务到现在?若朕不来打扰,先生又要熬到几时?”
许宴知将手搭在膝前,周身放松下来懒懒靠着,“圣上喝完就回宫去吧。”
靳玄政应一声,“先生放心,朕会尽快回宫的。”
靳玄政坐在桌上,双脚晃动,一手端碗一手去摸桌上的摆件,“这原是父皇桌上的吧?”
“是。”
“父皇还曾同朕玩笑,说先生总惦记父皇桌上的东西,先生府上怕是快赶上国库了。”
许宴知也笑,“我可没向他讨要过国库的钥匙。”
靳玄政几口喝完,从桌上跳下来在书房中四处看,“朕幼时总想出宫来找先生玩,奈何一直没什么机会。”
许宴知调侃:“那这回圣上倒要好好看看,我这府上到底有何新奇玩意儿。”
靳玄政背着手在一幅名家山水画前驻足,“从前一直觉得是先生府上有吸引人的玩意儿,后来朕才发觉吸引人的其实是先生。”
许宴知一顿。
靳玄政继续道:“这一点恐怕李爱卿、顾爱卿他们最是清楚。”
房门被敲响,李公公提醒时辰。
许宴知顺势道:“圣上该回宫了。”
靳玄政点头,“朕回宫了,先生好好休养。”
......
翌日,晨光散进屋中,许宴知睁眼捕捉到明亮的光线,但事物还有些模糊,能看见个大概。
刘太医对此欣慰的点头,把完脉开了药方就不知去哪了。
李忠明下了值来找她,“我跟你说,那个方楚怀已经被放出来了,最近朝乾堂在民间的名声比从前好了许多,”他说着突然乐出声,“诶说到名声,你这名声也挺不错的,我一路过来听到不少姑娘都在谈论你,想嫁你的人可不少。”
许宴知淡淡的:“名声好不了多久了。”
“为什么?”
“方楚怀认定我是惑君的奸佞,如今他被放出来,污名也快来了。”
“啧,”李忠明不屑道:“堂堂正正赢不过,就爱搞点小人计。”
许宴知突然察觉束胸有点松,站起来往外走,李忠明惊喜的拉住她的胳膊,“你能看见了?”
“还看不清,但能看个模糊。”
“在恢复就好。”
许宴知扒开他的手,“撒开,我要出恭。”
“那一起啊。”
“......”
李忠明拉着她一起往外走,“我今儿茶喝得多,正好一起呗。”
“你先去吧。”
李忠明不解:“怎么?我俩一起我还能看着你点,万一——”
“我突然不想去了,你先撒开我。”
“不是儿?你矫情啥呢?”
许宴知一本正经:“我没有和人一起出恭的习惯。”
李忠明“嗤”一声,“你们大户人家养出来的公子哥就是不一样,规矩这么多。”
许宴知一只手扒上门框不敢有大动作,“你先去吧。”
李忠明拗不过她,“行行行,我先去,您老慢慢讲究吧,也怪憋得住的。”
许宴知面不改色,“大户人家养出来的公子哥是挺能憋的。”
李忠明一走,许宴知连忙转身去找阿桃。
等重新整理好束胸回来,李忠明正翘着二郎腿喝茶,见她来笑得意味深长,“德性。”
许宴知懒得搭理,“还喝?”
“你这茶好,不喝白不喝。”
“你这下了值也不回家,嫂夫人也不骂你?”
“无妨,她知道我在你这儿。”
李忠明吊儿郎当的靠着,“对了,有件事要和你说。”
“说。”
“东方大人让我问问你,主持祈兰盛会的事。”
“他怎么说?”
“他的意思和我们之前说的一样,圣上主持,但开场的舞得你来。”
“让一个瞎子去舞剑,亏你们想得出来。”
“呸,你哪瞎?你这马上快好了。”
许宴知抱着手看他,“诶,你是不是有病啊?”
李忠明抬手一劈她肩膀,没用多少力,“我又怎么了?不就是让你舞个剑嘛。”
许宴知没好气道:“反正我提不起剑。”
“你放屁,我都说给你打造一把轻剑了。”
“你能不能文雅一点?”
“你第一天认识我?我什么时候文雅过?”
“反正我不。”
“你等着我到时候把你捆了扔台上去。”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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