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无异这倒是没想到，“他有什么人情可送你的？” “你可还记得我同你说过，我在灵山幻境捉了个欲神？我还从他手中得到了幻境秘宝。”月无异点点头，“是有这么一桩事，那秘宝如何了？”
査宛儿撑起身子坐起来，“那时候未同你细说，这秘宝乃是一颗珠子，上面带着纯净的法力。抚着这颗珠子，便可得到心中所问之事的答案。”月无异有些吃惊，“当真如此神奇？”
査宛儿耸耸肩，“谁知道呢.....不论是否真的如此神奇，如今黔州已经有了流言，说是灵家的秘宝....上知人间气运，下卜流年凶吉。天上天下，无所不知。”
“这.....倒成了烫手的山芋。”月无异想了想，这东西不论是不是真的有这样本事，但灵家怕是留不住了。“趁着如今流言还未扩散，让灵家将东西献给陛下吧。”
査宛儿看着月无异，“你是说......”月无异点头，神色认真，“你可听过南泉斩猫的公案？”査宛儿摇摇头。
月无异娓娓道来，“说是有一个南泉普愿高僧其座下有东西两院，有一日寺中跑来一只野猫。这小猫长得极为讨喜可爱，是以东西两院便争着想要养下这只猫。这事正巧让普愿和尚遇见，他夺下这只猫对众僧人道‘你们现在说出一句合乎禅理之言，说得出便能救下这只猫，说不出我便杀了这只猫’。
结果众僧人竟然无一人说的出话，是以南泉果真手起刀落将这只猫斩成了两半。当夜他的徒弟赵州和尚回到寺中，南泉将此事说与他听问他的看法，可赵州和尚什么也没说，只是脱下草鞋顶在头上便离开。南泉见此道，如果当时他在这只猫便不会死了。”
査宛儿听着这桩公案出了神，“人的欲望不可断绝.....”月无异点点头，“但世间大多数人都无法约束自身的欲望。君子无罪，怀璧其罪。倒不如将它献给陛下。”
査宛儿回过神看向月无异，“你又打什么主意了？”月无异听罢笑出声，“知我者....王妃也。”他笑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口，
“我曾在书中看过一个故事，叫狂泉。昔日有一国，国中有一水源名曰狂泉，国中百姓饮下此水无一不狂，只有国君饮下却无恙。可国人皆狂，唯君主不狂，是以国人反谓君主不狂为狂。于是聚谋而出，乃要为国君治狂疾。国君无法，只得狂若其他，国人乃欢然。”
査宛儿皱皱眉，月无异抚了抚她的头发，“不论秘宝是否真的知晓天意人事，它都得给出我想要的答案。”査宛儿沉默半晌，“这宝珠只能用五次，其中一次已经被景王殿下身边的越十三不小心用了.....我可以劝说灵家献出宝珠，但是测算结果，我不会干预。”
月无异的手顿了顿，“我不会勉强你做僭越之事。”他搁下手，“但你或可借此机会，问一问旁的问题......”
査宛儿想了想，她确实想要试一试。之前她倒是将这东西给忘了，若是真的送来京都，她必定要想办法。
“且先看看我父亲接下来会是什么态度，若是他当真不愿与我合作，只怕此事还会有些波折。他若知道了，定也不会放弃这个机会。他.....可是尽职尽责国师啊.....”
年假休沐的日子査宛儿都是在床上度过的，赐婚的圣旨在正月初三来到了长安君府，这一日査江永与张氏都来了长安君府接旨。
査宛儿本以为她父亲不会这么快妥协，但她似乎小瞧了她的父亲。査家人接了旨，跟随圣旨来的还有宫里来的聘礼。月无异父母已故，聘礼是由西梁陛下与皇后作为长辈为他备下的。
圣旨一出，京都一片哗然。圣旨并未定下成亲的日子，查宛儿想的是先定亲，大婚还是要安排在大阵巡查完后，此事还需好好合计。
天师府如今被推上了风口浪尖，大女儿要嫁云中王，次女又许了四皇子，一府出了一位国师又一位神官，实在过于惹眼。
如今西梁陛下正值壮年，往后还不知道哪位皇子会承天命继承皇位，有些大胆的猜测，该不会査家要出皇后了吧。
其实査江永与梁帝确有此打算，没有天命的査家，往后不知会如何，虽然千百年来査家一直是家臣，可到底没有了神意传承，如今的陛下带查家再好，将来如何也未可知，凌子虚与查小玉或许可成为长久的纽带。
接完圣旨张氏同一双儿女皆是眉开眼笑，但査江永仍旧神色淡淡的。査宛儿留了几人用饭，饭前领着父亲去了自己的书房。
“父亲如今可是想明白了？”査宛儿开门见山，也不想再绕什么圈子了。査江永默了一会儿，从怀中掏出了一封密函。査宛儿接过密函，是东陵容家传来的。仔细的瞧了一遍，她将密函扔进了火盆里。
“那孩子在我手中。”査宛儿想了想还是将实话道出。査江永有些吃惊，“你如何知道这孩子的事？”
“我如何知晓父亲就不必多问了，这人现下已被我大师兄秘密带往了业山派，不久之后我会去看看。”査江永皱眉，“你师父已经知晓灭世之事了？”査宛儿摇摇头，“尚未。”
査江永闻言稍稍松了口气，“这事你先别告诉你师父。” “为何？”
査江永在桌边坐下，“业山派中有天行十二煞。但我们还未查出这人究竟是谁。”这回倒轮到査宛儿吃惊了，“父亲可能确定？”
按照温太后的说法，十二煞并非同时所生，他们在不同的年时生在不同的地界，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十二煞并非生下来就会觉醒，他们觉醒需要契机，一旦觉醒便会通晓天意，获得神力。
“灵山幻境里有一颗宝珠，可通天下之事。你出生前我便以此珠神力卜算过。当时已有八位十二煞降生，其中一人便在业山。但我亦不知他是否觉醒，因此也无从探查此人究竟是谁。”
査江永想了想，“如今所知的十二煞，其一是温太后，其二是当年禅位的那位宁王，其三便在业山派。而另外还有五人，皆不知其所踪。”
査宛儿有些打颤，“我还知道一人，或许也是其一。”她看向父亲，“深州应天昉的主事青阳。父亲不妨去会一会此人。当初深泾村一案他便与我交代过一些事，只是当时话说的不清不楚，他说时机未到。”
査江永点点头头，“六百年来，他们就这样悄无声息的生活在某个角落....深州我会去的。.”
査宛儿敲着桌面整理思绪，査江永见此也不再隐瞒。“十二煞对应着十二座古老的阵法。这六百年里四族只查出了七座大阵，其中六座皆在一百年前的浩劫中毁于一旦。如此推算，应当有六位十二煞已经不在了。”
他看向査宛儿诧异的目光，“如今，第七座也毁灭了。”査宛儿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她微微睁大了眼睛，“是.....长风渊....”査江永有些欣慰女儿的聪慧，“不错，正是长风渊。”
他点点头，“我们尚还不知这些法阵与十二煞究竟是怎样的存在，与灭世又有怎样的联系。这些事，你心中有数便好。”
査宛儿呼出口气，“可是温太后曾对我说过，他们才是大阵的钥匙，那长风渊方尖碑的钥匙呢？”查江永摇了摇头，“这事或许是巧合，你引召了神力祓除它或许是意外。”
查宛儿也只能暂时如此认为，“据我所知，青阳所守卫的大阵便是邙山的大阵，而温太后说她的大阵并不在西梁而是在东陵。这样算下来，已知的便已经有九座了。灭世之事我会暂时瞒着我师父他们，但东陵那密函上说的祭天大典又是怎么回事？”
“自百年前出了那桩祸事叫我们发觉了法阵之事后，四族便以此祸事为由向业山提出了每隔三十年举行一次祭天大典，其一是面见会谈交换信息，四族族长难有机会相见，往来书信总有不够详尽之处。
其二是因为容家灵通万物，是以每三十年便会探查一番，这世间可有新的十二煞觉醒。这施法需得有人从旁协助，仅容家一家无法做到。”
査宛儿心道原来如此。“这回我同父亲一道去。我会带上南阳的那位小公子。”査江永点点头，“那便如此决定吧。”他看了看窗外，“该用午饭了。”
査宛儿同父亲起身往饭厅去，临出门时査江永回身看着女儿叮嘱，“这些事，万不可叫旁得人知晓。尤其是月无异。”査宛儿点点头，没有说话。
一家人一同用了午饭，席间还算融洽，査谨修拼了命的活跃气氛，査父便也配合的笑了笑。
张氏看着父女俩的笑脸心中感慨，査谨修太不像他父亲了，倒是査宛儿，确有几分似她父亲般难以捉摸。
放朝休假了整整七日，待新岁开朝，第一件被提起的便是祭天大典。这件事是三十年一次的大事，西梁当今的陛下也是第一回经历。祭国司上下不敢怠慢，由国师带领众祭司承下。
国师将列好的随行名单上交，梁帝看完有些迟疑，“神官也要同往？”査宛儿出列，“年后巡阵即将继续启程，此事会由贺郡王主持，业山派的两位弟子也会随行。京中便由司长大人坐镇，而由微臣去东陵协助国师大人。”
自从査宛儿与月无异被赐婚，朝中已有不少大臣对云中王生出忌惮，此番査宛儿要出使东陵只怕便是将来要承袭国师之位的预兆。可毕竟李司长修为已废，也只能由查宛儿前往协助。
只是一位手握兵权的异姓王与未来的国师结为夫妻，这可不是什么叫人安心的事。
天师府与祭国司的事朝臣们插不了手，于是便将注意打到了银谷关，兵部尚书上奏言曰银谷关如今尚未有主将，不如将夏老将军的孙女也就是夏亦将军派往银谷关镇守。
月无异听罢此言心中嗤笑，想要夺他的兵权么？梁帝看着下面乌泱泱的一片一时没有做声。倒是夏亦出列开了口，“末将掌军时日尚短只怕难以胜任。”
兵部尚书摇摇头，“云中王早年中毒归京，去岁又经历了一场大战，需得好生修养才是。且夏亦将军乃夏老将军亲自教养长大，不过是缺了一些历练的机会罢了。如今边关并无大规模战事，正是培养新将的好时机。”
梁帝依旧没有说话，甚至都没有看向月无异。好一会儿之后月无异才迈着步子走出来，他与兵部尚书对视一眼，后者忽而感觉一股寒意升起。
“尚书大人所言并非没有道理，夏将军枪法如神，于兵法亦是浸淫多年，不若去银谷关操练操练。臣愿交出兵符。”说着，月无异爽快的递出了兵符。
梁帝面露为难，最后叹了口气允了此事。为了安抚月无异，梁帝下旨此番出使东陵由云中王带兵护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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