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理，从小就喜欢。”牧黎对他很感兴趣，所以在礼尚往来的交谈间，他很认真的回答着问题。
“第一次对物理感兴趣，是因为看到了路过的液化气罐车。关于气体能被点燃这件事，人类是怎么发现的呢？那时候我不禁想，那么对于人类来说，石头是多久开始不简单只是石头？而是可以燃烧，点火，坚硬到可以加工成切割工具呢？”
“矿石是怎么被人类发现的，最初人类对其需求的缘由是什么呢？生命的奥秘...物种的起源是源于那里呢...人为什么能走在地上；蜘蛛却吊在墙上；鸟可以在天上。宇宙之外还是宇宙吗？我们是不是在一个巨大的玻璃球里，我望出玻璃球那道渺小的目光，是不是也能被水晶球外的生物用放大工具察觉？”
“自那个时候，我对周围的一切忽然就诞生了浓厚的兴趣，有了一个接着又一个的为什么，随着我去探索每个为什么后的因果，我渐渐发现，物理好像，都能回答我。所以我喜欢物理。”
“你呢，你今后的目标是什么？”
方和俞忽然不知道说什么，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却也忍不住思绪飘远。
很早就意识到自己今后想干什么，是件难得幸运的事。
在大部分人小的时候，很多命题作文都和梦想有关。以至于伴随着许多许多年，他们也理所当然的认为每个人都拥有梦想。并且潜意识认为拥有梦想也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每个人都拥有。
随着年龄的增长，大脑的发育，人能接受到的信息就会变多。对世界的了解也会更广泛，那段时间，大部分人会不约而同的，剥去年少时的天真，正视现实社会的需求以及个人如何才能响应需求，获得生存的能力。
这大部分的人也会根据环境来选择自己该走哪一条路，或根据大众的选择来做参考，参考自己该成为怎么样的人。
大多数大学生要么是一派天真无邪认为今后天生我材必有用，要么是跟着大众的脚步边焦虑边迎合社会。大部分大学生都有一个共同点：自我认知的模糊，和对社会了解的局限。
这个时候他们或许没有意识到，小时候坚定了长大一定会去做的那个梦想，在他们心里已经变成了天平上的一个砝码，天平的另一端是现实和生活，砝码可以被换下来，但是现实和生活永远都在。
当他们意识到后，也觉得梦想好像不是必须的。
“我没有什么目标。”方和俞道“目标是什么呢？想要生活得更好而产生的化合物。那是对美好生活的期待。”他顿了顿
“可对于我现在来说，没有什么东西是必不可缺的，且是达到他就能对我生活做出质的改变的存在。我对生活没有什么期待，也就没什么目标”
方说到此刻，和俞忽然才发现，这种想法好像成了束缚他自己的一种标签一种圈套，让他对梦想和目标一事产生了刻板印象。
如今想来，
他所拥有的一切，其实是让他失去了就会觉得惶惶不知天日的东西。
这些东西...好像就是他的梦想。
不过是他提前拥有了，所以梦想就不存在了。
“我找不到目标”故意不去理会自己袒露心声的羞耻，方和俞几乎是故意的，故意将很多东西藏起来，将自己的软弱袒露出来。如他所料，那边的声音变得更加温和了，如他所愿的心软了。
可是那个少年对他说
“试试把我的目标当做目标。”
方和俞愣住了，似乎连目光都找不到落处，砸了几下眼睛。
手机传来的沉默。让牧黎意识到了他这句话，说的是有多么的装逼！轻咳了一声不好意思的赶紧解释
“我觉得可行，我小时候，不清楚要做什么的时候，我妈妈先让我学了一段时间表演，这是她擅长和喜欢的东西，我去学演戏后，我就知道我不讨厌演戏，虽然谈不上喜欢。后来跟着我爸去学了一段时间高尔夫，围棋，这些是我爸的喜好，然后发现我也不喜欢围棋，当然更不擅长高尔夫。”
“小时候学钢琴倒是有点擅长，学着学着发现越来越有意思，我妈在我喜欢上物理课后，给我报了物理补习班。物理，我从小学学到现在，如今它不仅成为了我的目标，也是我最擅长的东西。”
“而你，你擅长物理，那你就该试着多去接触物理，因为一个人擅长什么东西，不一定全是天生的，而是潜意识认可这个东西。我的目标恰好是物理，你说你找不到目标，那你就暂时跟着我的目标去试探”
“但是，每个人都拥有自己的火焰，从别人哪里借来的火是不完整的。所以我这话说得也差点意思，我就是觉得，如果你没有方向，你恰好可以通过这种方式去找你自己的目标。”
“我接下来要参加2023年的cUpt竞赛，嗯，你也报名试试吧！
手机里传来一声轻笑，让牧黎罕见的觉得有些耳热。毕竟他不仅对一个陌生人夸夸其谈，大谈特谈，还让一个物理天才把他当参考，这真的不是在装逼吗？！
“你在哪儿啊？”电话那头的人问道
“啊？”这话问得突然，牧黎还是如实回答“我在举办颁奖仪式的大厅里。”牧黎说着找了个位置坐下，不知道为什么，他听到这位同学的这种口气，怎么感觉这人会来找他。
他不仅如此想，也如此问了“你要来找我？”
“我来找你”
两道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让牧黎恍惚觉得他是听错了？他再次问了一遍“你要来找我？”
“是，我来找你了。”
这句话对于牧黎来说有多玄妙呢？玄妙到，他刚刚给这位陌生的共同爱好者打电话的时候，这位爱好者说的第一句话是
“找我什么事”
是，我来找你了。
————
牧黎愣愣的坐在椅子上，忽然就莫名其妙的开始等人。
等人是件无聊的事，恰好礼堂除了打扫的工作人员也没有其他人，他毫无顾忌的在椅子上变换了几种坐姿，懒懒散散的刷着题，还没刷多久，却在抬头间看到了一个让他意料之外的人。
那人站在礼堂的入口处，正对他对面。
牧黎坐直身子眯着眼睛，神色并不算友好，还是吃惊怎么会在这里遇见这人？
198的男人腿长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感觉就走了几步就走到了他跟前。
他仰着头，听见了熟悉的低哑的悦耳却又压抑的声音
“牧黎，好巧啊”
牧黎神情古怪的伸长脑袋，有些无语，这人怎么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是我少年痴呆吗？你在和我说话吗大哥？微信都拉黑了”
方和俞被他搞怪的表情弄得想笑，他蹲下来和牧黎平视，眼睛还染着笑意“我怎么不记得拉黑你了你”他略一思索，忽然惊讶的拿出手机“我前几天清理联系人，你被我删掉了？”
“糟了，忘记给你备注了，删错人了。”他点开微信，佯装找了一下，才抬头认真道“对不起啊，牧黎。咱们重新加个微信吧。”
牧黎祭出蒙娜丽莎的微笑“你能不能找一个好一点的借口，小爷我才给你发了消息，下一秒语音电话就显示不是你的好友了，你还删错人了？你怎么不说你家猫手滑，点错了。”
“那应该就是手滑了，但家里没有猫。是我手滑了。”
方和俞收起笑容，认真的看着他道歉“对不起，牧黎”
活动方是大款，以至于颁奖典礼结束了礼堂的灯光依旧打得很足，恰好让这个Alpha捡了个大便宜，让他怒叠一层灯光bUFF。
他选了一个好角度，从牧黎的角度看，能看见他周身披了一层光，简直耀眼到不行偏偏一张脸逆着光又模糊到不行，让他不自觉汇聚目光在那双双奕奕有神的眼睛里。
那句他曾经为了形容方和俞用来打比喻的话，没想到在同一个人身上再次能用上，并且前后两句都占了：前有声音听了九十岁老头都会思春！后有这双眼睛看狗都深情！
既要又要的，倒是和这个人恰恰相反，因为这个人不要脸且不正常
“行，你道歉我不接受。”
牧黎扭过头，他不是爱较劲的人，但是看见他就很容易串戏，梦境和现实！让他现在...气愤又尴尬！
被人这么直勾勾的看着，加上这人顶着的那张，还是他日夜搞颜色梦境的主人公的脸！说没有不好意思是假的，内心那股子诡异的躁动，还让他想忽视都难。
还有，方和俞突然在搞什么东西？
细数这人从认识到现在做过些什么事？耍变态！侮辱他！耍流氓...啊，被他耍流氓，可！能！被他耍流氓....躲他。拉黑他。还有未婚妻。还有冷暴力对吧？
越想牧黎脸越黑，他都想撸着袖子和他干一架！打不服吧这人真是！
牧黎起身反坐在凳子上，打算不再搭理他。打开手机编辑短信，催促他那个志同道合的友友。想到这个友友他就心情轻松不少，搞什么Alpha，物理多香啊！
[同学，你到哪里了。]
身后传来了消息的震动声，几乎是消息发出来的下一刻就响起了，诡异的时间，让牧黎警觉扭头直盯着方和俞的手机瞧了一眼，狐疑的又低头编辑了一条短信。
[我在礼堂大厅等你]
打完字，他迅速扭过头聚精会神的盯着方和俞捏在手上的手机。确认手机没有发出奇怪的声音后，牧黎眯着的眼睛才舒展开来。
操蛋的巧合！
‘吓小爷一跳。诶，你快点走了，别整些有的没的勾引小爷。首先你的勾引直接不成立，小爷每次找你都是想和你打一架，如今架也打完了，我们一笔勾销了。而且小爷是个Alpha你知道吗？Alpha！我怎么被你勾引？’
‘至于做春梦就是喜欢你？我怎么可能喜欢你，谁喜欢人冷暴力他，拉黑他？！之前你在酒吧通道还对我耍变态呢！我喜欢你？谁信啊。走走走，这么大吨位的Alpha，别在这丢人。’
‘不要和我说话，我现在都不正常了你知道吗？’牧黎扒拉着手机屏幕，壁纸界面的桌面小部件被划来划去‘而且你是个Alpha，我也是个Alpha’他想到评论区的内容，慢吞吞开口
‘Alpha的取向是omega。’
“牧黎？牧黎？牧黎你在听吗？”方和俞低沉的声音在牧黎耳边响起，惊得牧黎立刻从手机里抬起头来，靠他刚刚是在想象？！
白日幻想？！
靠——
“干什么！你怎么还没走”牧黎转头看见他疑惑的脸，才惊觉这不是他可以为所欲为的幻想。惊慌间牧黎回过头继续背对着他，并轻咳了一声“我在这里等人，你不要等我。啊对了，你刚刚说什么了？”
“我说，我送你回去吧。你说你在等人，但这么久都没人来，你应该被鸽了。我送你吧，我也顺路。”
“不不不”几乎是方和俞话音刚落，某人就急忙拒绝，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一样！“没关系，我那个朋友不来了，我也还得等我老师一起回去，反正都是等。”
开什么玩笑，他天天做那种梦，坐他车回去不就只有他们两个人吗？
“那好吧，学校见。”方和俞想摸摸背对着他的这颗毛茸茸的脑袋，但如今看来，他之前自我逃避的那段时间，做出的行为真的把人惹生气了。
是他活该受的，倒是委屈这个小朋友了。
他收起了蠢蠢欲动的左手，站起来道别“那我先走了，这么晚了注意安全”
牧黎罢了罢手“走吧走吧。我这种体型一般都挺安全的”牧黎觉得他在说黄河之梦那件事，耳根子有点红。
“好的，那，再见。”
听到身后远去的脚步声，牧黎才终于扭头去看他，只看得见方和俞拐入出口的半边身影。他呼出一口气。
“真是春梦害人命啊”他喃喃道。
方和俞出了大门，在旁边上二楼的楼梯上，找了个视野盲区的拐角坐下，摸出手机，按下开机键。
牧黎没有呆坐多久，手机就传来了短信提示音，他打开去看。
[对不起，忽然有点私事来不了，刚刚忙着来不及给你发消息，让你白等了那么久，实在对不起]
牧黎敲击屏幕，回到：[没关系，不是什么大事，希望下次比赛能遇见你]
[嗯，一定会的！]
牧黎收起手机，之前等人无聊，如今不等人更无聊。他站起来朝着礼堂里谭兴怀的临时休息室走，进了休息室找到沙发，一屁股坐下瘫倒在沙发里，闭着眼睛开始睡觉。
被老师推醒的时候，牧黎还有些恍惚，感觉他才睡着怎么就醒了。
他摸出手机看时间。
8:31
才睡了一个小时不到，难怪感觉睡不醒。
两人走出礼堂坐上车，方和俞才掐掉手里的烟，站在楼梯边石砌的围栏边露出了上半身，看着底下停车场里的奥迪缓缓驶向公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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