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寒暄过后，萧瑶严肃地问宁书臣，“那个手雷，是你的杰作？还有，进攻东周，是你的主意还是西楚皇帝的主意？”
宁书臣点点头，浅笑道，“除了我还能有谁？说到进攻东周，是我想到能最快找到你们的方法。这些年，我派人寻遍了西楚境内，却依然没有你们一点痕迹，我只能从周边几国入手。”宁书臣没有详说的是，眼下西楚皇帝已年迈，膝下唯有一长公主和年逾七岁的皇子，宁书臣虽名为国师，但实际已然是西楚的实际掌权者。
“呵......”萧瑶冷声一笑，“若真如此，那我们身上岂不是添了大罪过？”
“不过，这只是其中一个理由。”宁书臣负手而立，双眸的视线终于从萧瑶身上移开，遥遥望向西楚方向，眼眸中的神情复杂。半晌，方开口道：“十五年前，我从一个田庄庄奴的孩子身上苏醒过来，只有五岁。
庄子的东家是西楚正阳侯夫人的陪嫁田庄，她有一个八岁的儿子，经常来庄子上小住。而每次他一来庄子，便是我们这些庄奴孩子们的噩梦，他把我们当猪当狗，肆意凌辱，我们只要稍有反抗，便会被他和身边的小厮往死里揍。
而回到家中，爹娘不仅不敢为我出头，更怕我得罪了东家，而被赶出庄子，轻的不给我好脸色，重的罚我不许吃饭、不许治伤。唯有九岁的长姐，对我照顾有加。长姐很聪明，不仅自己采草药为我疗伤，还设计让那个小畜生吃了几次暗亏。
可是，我十岁那年，那个畜生有一次竟然......竟然趁长姐不备，下药奸污了长姐，还污蔑长姐爬他的床。侯夫人一怒之下，竟着人活生生将长姐打死。
我这才知道，人命，在他们这些权贵眼中，如此轻贱，犹如蝼蚁。
肖肖，你告诉我，难道我们要在这样的世道中忍辱偷生？
后来，我设计杀了那个畜生，离开了田庄，开始了颠沛流离的逃亡生活。没有人知道，这十年来，我吃了多少苦，流了多少血，才有了如今这样的权势地位。
只有我自己知道，这么多年，苦苦支撑我不曾倒下的，除了找到你们，便是想让这世道更加公平的心志！让如我当年那般的孩童，如长姐那般的女子，不要再如此卑微卑贱的活着！
肖肖，你可以跟我去西楚看看，现在的西楚，国力强盛，安居乐业，虽说如今以我之力尚不能完全做到让我西楚子民人人平等，但等到我提拔的这些寒门学子能稳固朝廷之时，便能消除这世上所谓的高低贵贱，便能让百姓不再被那些权贵随意欺压、凌辱......
如今我的手雷研制成功，若能就此完成大一统，让这天下都是这样公平的世道，难道不好吗？”
说到最后，宁书臣双眸透亮，难掩亢奋，见萧瑶沉默不语，他压下心中的澎湃，像是说服她，更像是说服自己：“说不定我们来到这个封建落后的时代，便是冥冥之中的指引，要让我们来改变这个世界，对吗？”
“宁教授，从前你醉心于做研究，看不出你竟有如此宏大的志向！倒是我眼拙了！”萧瑶望着他明亮的双眸，摇了摇头道，“只是，我虽欣赏你这普渡众生的心胸，但对于你这完成大业的手段，却是不敢恭维！你在这冷兵器时代，研制手雷这样的武器出来，主动挑起战事，让原本和平的国家血流成河，即便你的目的并不自私，但我认为，如此取道，并非正途！如若你坚持这样的做法，那......你我之间，便是敌非友！”
宁书臣并不意外萧瑶的反应，但仍坚持道：“肖肖，你是女子，自是见不得这般残酷的一面。但若要成就大业，怎么可能没有牺牲，没有流血？再者，自古以来，诸国之间的战争还少吗？我虽来自西楚，但亦只是这具身体的国家，于我的内心来说，诸国之人在我眼里都是一视同仁的。
所以若我能在此有利之机完成大一统，既能保证不偏西楚，诸国利益均等，亦能让这世间在不短的时间内避免战争，虽于当下的人来说是件残忍之事，但从长远来看，未必不是一件利于民的大功德。你仔细想想，是不是这样的道理？”
“虽然，你说的也不无道理，但若你见过那些战场上被手雷炸伤的无数将士，看见那一个个活生生的人被炸得面目全非，断肢残臂，想必也不会说得如此理直气壮！”萧瑶见他执着的神情，知道想要劝他放弃，并非易事。
她收回了望着他的眼眸，望着远处的山峦，苦笑道：“罢了！人各有志！宁教授，你我既道不同，多说无益。但......如今，你若要在我身处之国继续攻城掠地，便得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萧瑶声音不大，但语气冷冽，眼眸中的气势仿佛已看破一切，宁书臣知道她所言不虚。
他无奈地闭上双眼，掩下心中情绪，似乎内心交战了一番，方开口道：“不如，我给你一个其他的选项如何？
当我初到这个世界，虽有不平，但内心亦是心存希冀的。因为，若我们都来了这里，有了不一样的身份，不一样的人生。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们，可以有不一样的结果。
肖肖，你知道我的心意的，若说我宁书臣此生有何心愿，一则愿消除这世上的不公，二则愿与心悦之人共赴白首。若肖肖想要阻止我这第一个心愿，只需实现我的第二个心愿，如何？
若有一天，你愿意嫁给我，我保证，事事皆以你的意愿为先。我知道，这对于现在的你来说，不用想就会拒绝，但我可以等，等到你愿意选择的那一天。
肖肖，我可以答应你两年内不进攻东周，甚至可以将此战攻下的两座城池返还，以作误杀你夫君的赔罪。但，我期待两年以后，你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不用两年，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不可能！”萧瑶气极反笑，转身盯着他的眼睛，一步步靠近他，一字一顿道：“宁书臣，你也知道，你杀了我夫君？你是怎么提出这么可笑的选择的，让我嫁给自己的杀夫仇人？还有，我已有了身孕，你觉得我会带着他，嫁给他的杀父仇人？”
宁书臣闻言，眼眸闪过一丝暗沉，但只一瞬，便回过神来，“很好！肖肖，虽然不论前一世，还是这一世，你我都阻隔重重，但是我相信事在人为。我还是那句话，我给你两年时间考虑，这两年我会转战南夏。当然，如若肖肖悲天悯人，不愿见这世间任何一国战火纷飞，愿意提前嫁予我，我亦欢迎。”
“哼！你休想！你放心，总有一天，我会让你改变主意的！”看见曾经同生共死过的队友如今变得针锋相对，萧瑶失望、愤怒、难过，种种情绪涌上心头。
到了此刻，她虽不愿与旧友反目，但亦别无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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