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军之中那名湖州道场符修滚鞍下马,连滚带爬的奔来,在盲僧身前数丈处扑通跪倒,神情激动,嘴唇哆嗦着喊道:“大师......晚辈斗胆,敢问前辈可是当年西行取经、译经弘法的神僧法显?\"
那位剑修老者也踉跄跟上,虽是满身尘土,眼中却燃烧着前所未有的炽热光芒,那是一种在绝望中看见指路明灯的希冀。
自这位盲僧佛光展现之后,二人始终屏息凝神不敢有丝毫怠慢,他们深知这位看似枯槁的老僧有多么恐怖。
他若摩尼宝珠,映照万象,不动声色就化去万千箭雨,这般神通分明已达到佛宗“明空赤露,身光若琉璃”的圆满无缺之境,这等修为早已超脱了寻常修行者的范畴,达到了他们毕生难以企及的境界。
能有如此超凡入圣的手段,绝不可能是籍籍无名,两人苦思良久,终于忆起一位传说中的人物——神僧法显!
这位真正的得道高僧,自幼便在哲蚌寺出家,二十岁受具足戒时便已显露出不凡的佛性,三十岁因“持戒精严,善知法义,通达三藏”,在佛宗声名鹊起。
待至不惑之年,他戒定慧三学圆满,被许多高僧大德赞为“神通自在,度化有情,般若照破无明”,成为当时最负盛名的佛宗高僧。
然而法显并不满足于此,他常慨叹经律舛缺,许多真经奥义未能传至东土,于是在六十五岁高龄,他发下“不得真经,誓不东归”的宏愿,毅然踏上了西行求法的漫长征途。
他赤足穿越了上无飞鸟、下无走兽的死亡沙海,在那片广袤无垠的荒漠中,每走一步滚烫的黄沙便会漫过脚踝,烈日将他的僧袍灼得滚烫,夜间刺骨的寒风呼啸而过,他却依然坚持诵经修行。
翻越毒龙吐息、冰川如刃的雪岭绝境时,锋利的寒冰割裂了他的双足,鲜血在皑皑白雪上绽开朵朵红莲,他却从未停下脚步。
途中历经数十异域小国,每当见到佛法凋零、寺庙倾颓的景象,法显总会驻足良久,在残破的佛寺前仰天长泣。
他曾七日七夜滴水未进,在热风如刀的荒漠中,以坚定的佛号抵御幻境中出现的恶鬼夜行;也曾在冰峰绝壁间,以凡躯攀登天梯,寒风暴雪中,他足底生出的金莲熠熠生辉,踏碎了世间千年禁咒。
历经十三载春秋,跨越十万八千里路,法显终于抵达西天佛国,取得《摩诃僧只律》等十二部六十卷真经,他即刻东归,将毕生所求的圣典带回中土。
回到哲蚌寺,法显自囚于石窟之中,开始了漫长的译经生涯。他日以继夜,伏案疾书,据说因长年累月端坐译经,阳光将他的身影永远烙印在石壁之上,至今犹可见其虔诚译经的身姿。
在此期间,法显译出《大般泥洹经》,揭开了\"涅盘佛性\"的终极奥义,传说译经时有“八部天龙自云中降,衔七宝笔助译”,经成之日,有檀香绕梁三日不散,梵音彻夜不绝,整个哲蚌寺都笼罩在祥瑞之中。
因积年劳瘁,法显最终双目失明,然其佛法功绩,却如明灯照亮三千世界山河,被人们尊称为神僧法显。
他以一己之力,化身十方,永镇佛门。
他以无上智慧,终成肉身成圣,成就了律藏东传的千古绝唱!
江湖上早有传闻说法显已经圆寂,但仔细观察这位盲僧的形容气度,分明与传说中那位神僧一般无二。
两人激动得难以自持,据说神僧法显不但功参造化,而且平易近人,若能得到他的点化,胜过十年苦修。
剑修老者以额触地,声音颤抖不已,诚恳道:\"恳请神僧指点迷津!\"
“老衲不过是佛前一个普通的衲子,如何担得起神僧二字,两位施主不必多礼!\"
盲僧正是法显本人,他淡淡回应,语气平和。
他此次入世,实则是为了寻找失踪多年的师侄玉树,这位最得衣钵真传的弟子近年来音讯全无,有传言说他在扬州大明寺讲经,更有甚者说他被陈帝囚于洛阳龙马负图寺中,法显放心不下,这才亲自出山寻访。
湖州道场符修五体投地,声音哽咽道:“我等肉眼凡胎,不知神僧驾临,冒犯神僧,罪该万死……恳请神僧恕罪。”
“阿弥陀佛。”
法显合什长叹,声音中带着无尽的慈悲:“施主须知因缘会遇时,果报还自受,神通不敌业力,需谨记诸恶莫作,众善奉行……”
法显说着,举步向前走去。
何安见状急忙上前搀扶,触手处只觉老僧臂膀枯瘦如柴,却仿佛蕴含着撑起苍穹的力量,心中震撼难言,原来佛法修为真可达到如此境界。
更让他敬佩的是,自始至终法显大师都未曾动过丝毫杀念,即便是面对千军万马的箭羽,也只是以无上神通化解危机,这份修为与胸怀令他由衷敬佩。
“大师......”,何安欲言又止,心中有太多疑问。
法显似是洞察其心,微微颔首,声音温和如春风拂面:\"善男子,言语道断,心行处灭。世间诸法如露如电,缘起性空,本无住处......汝今所见,乃如来藏中本具妙明,不假外求......\"
远处,残存的铁骑已经开始仓皇撤退,月光依旧明亮,却再也照不见先前的肃杀之气,只剩下满目狼藉,以及风中传来的哀嚎。
央措走到两个孩子身边,抱在怀中轻声安抚,令人惊奇的是,原本惊恐万分的两个孩子,在他的安抚下渐渐平静下来,甚至露出了安心的表情。
几人向村子走去,剑修符修两人站起身不敢跟随,毕恭毕敬目送法显离去。
原本宁静祥和的小村落此刻已沦为一片焦土,焦黑的房梁斜插在废墟间,如同大地的伤疤,袅袅青烟仍在断壁残垣间缭绕不散,村口那颗柿子树被拦腰斩断,红彤彤的果实散落一地,被铁蹄践踏成泥,几条看家护院的土狗倒在血泊中,早已被马蹄踏得面目全非。
更令人痛心的是那些无辜的村民,老翁倒在门槛前,手中还紧握着锄头;妇人蜷缩在灶边,怀中仍护着幼子;青壮年的尸身散布在村道两旁,至死都保持着抵抗的姿势,鲜血浸透了泥土,将整片土地染成了暗红色,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血腥与焦糊味。
法显驻足在一处废墟前,枯瘦的手指微微颤抖,他俯身摸索着,触到一具冰冷的孩童尸体时,不禁长叹一声。
他盘膝而坐,双手合十,诵起了《往生咒》,苍老而悲悯的诵经声在死寂的村落中回荡,仿佛要为这些枉死的魂魄指引归途。
何安与央措默默在村外挖着墓穴,每铲下一锹土何安的心就沉一分,这些淳朴的村民昨日还在田间劳作,在柿子树下谈笑,今日却已化作冰冷的尸体。
两个失去亲人的孩子跪在娘亲的尸身旁,小小的肩膀不住颤抖,哭声已经嘶哑,只剩下无声的抽泣。
法显仰面向天,那双不能视物的眼睛仿佛穿透了云霄,直视着天上的明月。
“兵凶战危,苍生何辜......\",他声音低沉,带着无尽的悲悯:\"愿诸众生永具安乐及安乐因,愿诸众生永离众苦及众苦因,愿诸众生永具无苦之乐......\"
月光洒在他布满皱纹的脸上,映出一层圣洁的光辉,他转向何安,语气忽然变得深沉:“施主可知这世间万物皆有因果,老衲虽目不能视,但略懂骨相,能感知施主身上的不凡之气。”
何安正将最后一具尸体轻轻放入墓穴,闻言不禁一怔。
法显捻动着佛珠,缓缓道:\"施主玉枕骨隐现龙鳞纹,顶肉髻相隐而不露,虽披鹑衣犹掩天人之姿……昔日迦毗罗卫国净饭王宫太子,虽堕市井,然顶髻相隐现于发际,足底生千辐轮相,纵使轮回百世,终难掩法性光明!”
他顿了顿,空洞的双眼仿佛能洞穿时空:\"施主可曾想过,为何你自出生多有贵人相助,危难之际总能逢凶化吉?这不仅是修为,更是与生俱来的天命......\"
何安听得云里雾里,却也能感受到这番话中的深意,他躬身道:\"大师言重了,晚辈不过是个普通修行者......\"
法显微微摇头,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施主不必过谦,老衲虽不敢妄断天机,但可以断言施主绝非寻常人,他日若有机缘,还望施主莫忘今日所见之惨状,以慈悲心待天下苍生……”
此时央措已经将最后一座坟冢堆好,默默站在法显身后,两个失去亲人的孩子紧紧依偎在何安身边,仿佛在这个残酷的世界里,他是他们唯一的依靠。
何安轻抚着男童的头发,目光坚定道:“大师教诲,晚辈谨记,眼下最要紧的是给这两个孩子找个安身之所。”
法显颔首,手中的佛珠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月光下他的身影显得格外高大,仿佛一尊守护众生的古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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