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还有一件事，就是你哥的抚恤金下来了，按照他这种情况最高标准定的，只比殉职少一线，十八个月工资的现金补偿，外加两百块钱的基础，你哥是二十七级办事员编制，一个月三十块钱，总共是七百四十块钱。另外，由于你继承了你哥哥的工作，那么原则上你侄子就应该由你来养大，但是按照规定，我们厂里会给你侄子一个月两块钱的补助，随你的工资一起下发，直到成年。这个没有问题吧？”
“没有，没有，谢谢李主任，真是麻烦你了。我这没什么麻烦，但是你得知道这件事涉及杨厂长的名誉，出去之后不要乱说。”
“我明白，我绝对不乱说。”奶奶的，你不就是想让我出去宣传一下，杨厂长不顾职工名誉吗，反正他也蹦跶不了几年了，怕他作甚。等他十几年之后再回来，老子早就就着改开的春风下海远走高飞了，根本不带怕的，这十年巴结好李主任才是最要紧的，这要是让他给来一套，要命啊。
但是王楸忽视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他是有嫂子的，抚恤金这件事要是传出去，以田芸家的能耐能不来要才怪呢。果然，就在王楸费劲千辛万苦买到自行车的第二天，他就被人给拦了，田芸和她弟弟，以及她爹。“王楸，你这车骑得亏不亏心啊，你哥哥的抚恤金，我这当媳妇的一分钱没花，你这外八路的弟弟倒是骑得过瘾。”
田芸没有压低声音，这种家庭纠纷特别受喜欢八卦的人的欢迎，所以很快就围过来一些人。田芸立刻按照一开始她爹教的开始说了起来，“我这辈子惨啊，嫁了一个当家的，没想到是个短命的，就给我留下一个儿子，我原本想着接了我当家班，这辈子就守着儿子过了。没想到，这人，打着远房堂弟弟的名义，说孩子和工作都是他们王家的，他接了他哥的班不说，还我赶回娘家，不让我和儿子见面，我当家的抚恤金那是留给孩子的，你看看现在直接拿着钱买了自行车了，大家给评评理，这天底下哪有这么办事的弟弟。还有呢，他哥哥才死了几天啊，头七还没过呢，就开始张罗着娶媳妇，这还是人吗？”
但是田芸忽视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地方，这里是人民大学附近，很多市区的机关都在这一片，大家的综合素质会高一点，大家虽然也八卦，但是却保证了一颗公正的吃瓜心，不会听信任何人的一面之词，所以说对于田芸的这一派唱念做打，只有寥寥几个人愿意声援她，大部分都是看着王楸，意思是你不解释解释吗，你要是不解释，我们可就压着你游行去了。而田芸看见大家都不动手，也不动嘴，
王楸一开始看到这一切的时候，心慌的很，这年头大家同情弱者，还满腔热血，他生怕这些人听了田芸的话，直接对他动手，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没想到，现在看看，除了几个跃跃欲试的人之外，大部分人还在等着他解释。
王楸把自行车一支，作了一个罗圈揖。“父老兄弟们看笑话了，这位呢，确实是我嫂子，但是我哥的死讯一传来，人家想的不是她要接班养孩子。人家算计的是，把工作给她弟弟，我哥的房子也给她弟弟，她带着我侄子回娘家。大家觉得这种情况我能让吗。至于抚恤金，我已经和之前我哥的遗产都存到银行了，并且把存折交到了厂里保管，等我侄子长大了，自己去厂里拿出来去取钱，这个厂里可以作证，这要是也不行，我是真没啥办法了。”王楸这话半真半假，真的是他确实给王钢存了一笔钱，假的是没有全存上，最起码他大爷爷留下的遗产，都在王楸手里了。
“你放屁，你要是没花你哥的钱，你这自行车哪来的，还能是偷来的不成。”
“别胡说八道乱栽赃啊，偷的东西我敢这么光明正大的骑出来。我在这之前也上了几年班，单位管吃管住，又没地花钱去，一个月二十多块钱，攒一年怎么也够一辆自行车的。这个公社可以作证，这个工作还是他们给找的呢。”
这个时候田芸的弟弟，突然插了一句，“切，说的好听，还不是犯事被抓起来，劳改去了……”
王楸听到这话，看见周边人看自己的眼色都变了，赶紧解释，“少放屁，我就是去参与了一个调查，提供了一些线索，既没记档，又没案底，公社为了保护我，看我没正式工作，才给我安排的工作，你见过劳改还给钱的。”
事情发展到这里，周围围观的人已经开始陆陆续续的明白什么意思了，田芸死了丈夫，想把工作给娘家弟弟，八成是带着改嫁的心思来的，但是人家远房的弟弟不干，把抚恤金和孩子全都留下了，并且接了哥哥的班，承担起养孩子的重任。听着下面的窃窃私语，老田觉得事情有点失控，两个孩子本事太小了啊，这居然能让他翻身，无奈何只能自己出面了。
“小王啊，说起来我是你哥哥的老丈人，你叫我一声大爷不过分吧。咱先不说工作钱的事儿，就一点，我闺女是你哥哥儿子的亲妈，这没错吧？你千方百计的拦着我闺女见她亲儿子，到底是为啥，是不是你虐待孩子了，不敢让我们知道……”
“哟，这是干嘛呢，这么热闹。”这个时候姜玉柱扒拉开人群挤进来了，他就是为了看热闹，要是换个别人要么在外围看看，要么看不见就走呗，但是姜玉柱是个浑人，他听着里面的声音熟悉，作为一个要冲在吃瓜一线的人，也不管什么礼貌，什么素质了，直接扒拉开就挤进去了。但是看见双方，姜玉柱立刻来兴趣了，在他看来老田就是个畜生，混蛋一个，但是王楸这人还行，要不他能在出事之后去找公社，不去找保卫处吗。姜玉柱最近也听了大院里的传言，觉得王楸就是怕易中海想和他们交好，没见后面，他也没要赔偿吗。再说了，一大爷可说了，大院是一个整体，要团结，要互帮互助，人不能老想着个人。
一边是邻居，一边是敌人，姜玉柱只要是不傻，就知道应该帮谁。“田师傅，又倚老卖老欺负人呢。”
“我哪里欺负人了，”老田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等看见姜玉柱，也立刻反应过来，姜玉柱说的啥了，“你们是邻居，你当然向着他说话了。”
没想到姜玉柱根本没理他，直接对王楸说，“你小子不是挺精的吗，今天怎么找不着北了，这件事你占理，找公社啊。”
“对啊，谢谢柱子哥，我这把这件事忘了，要不你麻烦一趟，我车借给你。”
“都别走啊，谁都谁是孙子……”
“对，你们要是赶走，明天我就去厂里告你们敲诈，不团结同志。”这个月，王楸天天呆在宣传科，也明白了不少东西，最起码知道了，什么是帽子。这话一出，老田想走也不敢走了。
等姜玉柱走了，田芸和老田也不针对抚恤金了，也不提工作了，就针对两件事，一是他这个当叔叔的不让孩子见亲妈，一个是他这个当弟弟的在哥哥还没过头七的情况下结婚。这两个问题直指私德，王楸当然知道应该怎么去辩驳，但是他现在不想说，因为很简单在周围的人看来，王楸要是没有点底气敢让公社介入吗，这些事就算是真有，大概也有什么不能说的苦衷。所以周边的围观人员说话也开始对王楸客气了起来。
“都围在一起干嘛呢？散开。”终于有人通知了当地的居委会，两个人，赶紧过来处理一下，这个地方可不能出现群体事件，要命啊。
“没事儿，里面有几个人发生了一点小矛盾，没动手，已经有人去通知公社了，我们都在等公社过来解决问题。”话是这么说，但是居委会也得赶人啊，这么多人聚在一起出事了怎么办。要不怎么说这一片围观群众素质高呢，听到居委会赶人，人家也明白啥意思，虽然遗憾没有吃瓜吃到最后，但是也理解居委会的人的担心，大部分人都听劝走了，但是还有不少人没走，因为这边也算是上下班的重要通道了，还是有很多外人的。
居委会的人也没办法，只能把几个人都叫到居委会去，然后叫了一个熟人在原地等着，那里毕竟是室内，也容不下这么多人，也不会吸引更多的人。老田一开始想利用街道上人多的情况，来个众口铄金，但是没想到风没往他这边吹，现在眼看着大家都要指责他们了，自然想要找个地方躲躲。王楸也差不多，他也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和人对峙，丢人现眼，所以自然也是从善如流。居委会又在围观群众中，找了几个不愿意离开，一心想看热闹的，和自己辖区几个大嘴巴，做为证人叫走了。为啥，让这些人知道了前因后果，就等于辖区内都差不多了，省的一群人都跑来居委会瞎打听 虽然水不要钱，但是烧水的煤要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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