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海医院。
叶晨找到木木的时候，她正在日常的巡查病房，他看得仔细，这名温婉的女子似乎对每一个病人都是那么细心与温柔，认真交待一些注意事项。
“师兄看来很闲啊，不过没事老往医院跑，可不是什么好的习惯。”
很快，她也注意到了叶晨的到来。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叶晨先是开了个玩笑，而后开门见山，“师妹有空吗？能赏光一起吃个午饭？”
“既然是师兄邀请，我又怎敢推辞？”
木木落落大方的接受了邀约，只是她毕竟是新来的，又如此美貌，两人穿过医院走廊时，还是有不少医护人员纷纷吃瓜的。
叶晨似乎听到了心碎了一地的声音，那是来自很多青年男医生的，他甚至觉得以后自己再来这一定会成为公敌。
对此，他不由感叹了一句，“师妹虽初来乍到，仰慕者倒是不少啊。”
“师兄见笑了。”
木木恰到好处的露出一丝羞意，不管什么时候，这名少女给人相处起来的感觉似乎永远如此舒适，温柔似水。
“师兄稍等，我去换身便服。”
更衣室，当木木换好衣服重新走出来时，叶晨忍不住眼睛一亮，在他所见过的女子中，若论美貌林溪与姜青瑶都是那种绝世之姿，是那种看过一眼很难忘记的。
而眼前的少女却给人一种不一样的感觉，她虽同样貌美，却没有那么惊心动魄，像是一阵柔和的微风拂过，春暖花开。
此刻，她换上了一身碎花洋裙，色彩很艳丽，落英缤纷，但穿在她身上却并没有让人觉得俗气，相反感觉很舒适。
或许是一种反差感，她原本就是如此温婉的女子，只是平日里多数穿着医生的白大褂，虽说是白衣天使，可终究是冷色。
山花烂漫，她在丛中笑。
叶晨心里没来由的闪过这样一句，他定了定心神，而后毫不吝啬赞美之词：“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师妹当真明媚动人。”
“那师兄可喜欢？”
木木被如此夸赞，俏脸就像四月里的桃花般明艳动人，她不闪不避直视着叶晨，像是想从他嘴里得到一个答案。
“……”
叶晨顿时为之一愣，而后不由笑了笑，他自然不会想歪，也不认为自己能让这位终南山弟子一见倾心。
她就是那种会让任何人相处起来都感觉很舒适的人而已，就像叶晨夸赞她一般，没有别的心思在里面。
“师妹想吃什么？”
“那今日就让师兄破费了，江海虽繁华，可在美食上却一向被认为是荒漠，师兄是潇湘人，不如带我吃点潇湘小菜如何？”
“有眼光。”
叶晨欣然同意，两人来到地下停车场，驱车离开医院，找到了一家在江海比较有名的潇湘菜馆子。
今天是工作日，人流量并不算很多。
他找到服务员要了个包厢，方便谈接下来要说的事，点好了几样小炒后，两人面对而坐，又随意闲聊起来。
“师兄应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若是有事就请直说吧，能帮到的我一定尽力。”
闲聊了几句后，木木直接问了出来。
“不错。”
叶晨也没藏着掖着，“今日确实有个不情之请，恐怕也只有木师妹能帮到我。”
随后，他将叶依的事没有丝毫隐瞒，原原本本的说了个大概，又将此刻的危机直言相告，态度很是诚恳。
有道是家丑不可外扬，可此刻这也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
果然，木木听完黛眉微蹙，似乎确实感到为难，而后叹了口气：“令妹真是可怜，所以师兄是想她拜入终南山门下？”
“对，小依常年修炼万叶飞花之术，我想终南山再适合她不过了，也能护她一时周全，师妹以为如何？”叶晨坦然道。
“不如何。”
木木一脸歉意的看了过来，“恐怕要让师兄失望了，令妹到底是叶家人，且这毕竟是天宗的家务事，恕我不便参与。”
明眼人都知道，这是一个烫手山芋，叶依若拜入终南山，那不是收个弟子那么简单，等于就是明着护她。
且叶晨到底不过是个少年，并不能真正代表天宗，其他天宗门人又会如何想？
对于道门人来说，师承来历就像一个人的家世学历那般重要，终南山没理由参与到这种他人的家事里去。
免得将来一身麻烦。
而叶晨对此也早有预料，被拒绝是很正常的，他也没想过会很顺利。
“不过这事倒也不难，终南山虽不收弟子，但也愿意护令妹周全，师兄那位伯父，未免也太过分了点。”
很明显，叶凌天的所作所为别说正常人了，就算是同为道门中的弟子也看不过去了，木木直言不讳。
“师妹，我知道你菩萨心肠。”
叶晨叹了口气，“但我还是坚持想要她拜入终南山门下，真没有回旋的余地吗？”
木木闻言再次蹙眉，却也没有第一时间拒绝，而是认真反问了起来。
“师兄，敢问令妹可是想通过修习终南山的道法，将来有朝一日能报仇呢？”
“……”
叶晨苦笑，他否认不了这点。
“那就是了。”
木木则再次歉意一笑，“我们终南山有一条门规，所有弟子拜入师门后，要忘记一切过往及前尘往事。换而言之，哪怕是不共戴天之仇，也必须放下，仅此一条，令妹就与我派今生无缘了。”
“这……”
叶晨愣住了，而后又不免心中恍然。
是了，道门人一向秉持的是清静无为，终南山有这样的门规丝毫不奇怪，也能避免门派有天会陷入俗世争斗。
也只有这样的门派，才能培养出木木这样温婉善良与世无争的弟子，可真要放弃又确实太可惜了。
叶晨一筹莫展，原本精心准备好的条件，似乎一下全没了用处，不禁苦笑起来。
他很明白，叶依是不可能放下心结的，这简直比杀了她还更难接受。
也正巧这时，服务员敲响了包厢的门，而后开始陆陆续续上菜了。
叶晨还有心说点什么，木木却先一步开口道：“师兄，我们还是先用餐吧。”
真的没办法了吗？
对方其实已经很委婉了，但他还是有些不甘心。
“木师妹，我知道贵派门人一向济世救人，慈悲为怀，叶依乃是心中有症结，心病也需人来医治，我恳请你们不要放弃她。”
“师兄这些话为何不同你那位伯父去说呢？若他不那么固执，强求太上忘情之境，岂非皆大欢喜？”
很明显，木木平日里虽温婉，不轻易拒绝人，但涉及到这种原则问题，也是少见的态度强硬，哪怕道德绑架也没用。
“……”
叶晨再次苦笑，“行，先吃饭吧。”
最后，他只得放弃了这个想法，埋头干饭，气氛也一时间沉闷了下去。
木木则慢条斯理的吃着，她看着叶晨闷声闷气的样子，似乎要化不甘为食量，不禁心里觉得有些好笑。
而后，她又语气略微失落道：“原来师兄真是找我有正事相谈，而非真心约我出来相会，倒是我多想了。”
“啊？”
叶晨干饭的动作不由停住了，他看着对面坐着的人眉眼间露出了稍许的幽怨，不禁有些感到不可思议，心想不会吧？
然后他吃不下了，放下碗筷道：“师妹不会还没谈过恋爱吧？你可是正儿八经在人世求学过来的，博士学位不是假的吧？”
木木俏脸一红，却是目光坦诚道：“让师兄见笑了，我……我确实没有这方面的经历……”
说到后面，她声音细若蚊蝇。
“哈哈哈哈哈哈！”
叶晨忍不住开怀大笑，确实感到很有趣，而后他也意识到自己未免太功利了，求人无果后也不能失了风度。
“师兄，你还笑……”
木木嗔怪的瞪了他一眼，只是却并没有什么杀伤力，反而更显少女的娇羞与可爱。
“咳……”
叶晨差点喷饭了，又连连道歉，“抱歉，只是这不应该啊，就说大学吧，难道没人追你吗？就今天你医院那些同事，也是有很多人明着喜欢你啊。”
莫非这位终南山弟子自视过高，瞧不上凡夫俗子吗？恐怕不是这样，她也明显不是那样的人。
“是，很多人追我。”
木木以手托腮，眼神迷茫而又困惑，“或许是缘分未到么？我对那些人就是没那种感觉，我甚至逼着自己去配合他们，可他们却总是半途而废，是我哪里不对么？”
“……”
叶晨差点又要大笑出声，但终究还是忍住了，他此刻也来了兴趣，开始配合着对方认真思索了起来。
“那你先说说，你都配合他们做过什么？具体的问题还是要具体来分析。”
“很多，比如约会吃饭啊，看电影或去游乐园，他们一开始都会很热情，但最后却总不了了之，师兄，这是为什么呢？”
“额……”
叶晨尴尬的挠头，又不免问起了一些细节，“除此之外呢？不可能一直约你吃饭看电影吧？有没有点实质性进展的？”
“师兄，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什么是实质性的进展呢？”
木木目光清澈，一脸懵懂的问道。
“噗……”
叶晨真被她逗乐了，傻子也听出问题了，眼前这位终南山弟子，只是想有一段谈恋爱的经历而已，却没有真正动过凡心。
当然，他又不好明说，只得委婉道：“木师妹啊，如果你去刮奖，看到前面谢谢二字后，你还会继续刮后面吗？”
是的，问题就是那么简单。
木木纵使再有多的人喜欢，她也去配合过别人，可对那些人而言，她是否喜欢自己，其实并不难分辨。
当然，其中也不缺一些锲而不舍者，甚至是连男人起码的尊严都丢失了，而这样的人木木又自然看不上。
“木师妹啊，这情爱一事其实很看缘分，既然缘分未到，你也不该勉强自己才是，不过如果那个人出现的时候，你自然会知道的，喜欢这种事拦不住的。”
“师兄能否再具体点？”
叶晨收起了笑容，其实他又哪懂这些，不过怦然心动这回事，他起码经历过了。
“嗯，其实我也不知如何形容，总之，她出现的很特别，特别到你一眼就能记住，因缘巧线，你避不开也逃不掉。”
他心里自然代入的是姜青瑶，他想起灵山漫天风雪中的初次相见，是那样如梦似幻，惊鸿过隙。
天府再相遇，姜青瑶人生地不熟，差点吃了霸王餐，人群中也是叶晨只看了一眼就再也不能忘记。
后又陪她去峨眉山，金顶之上她那样伤心柔弱的眼神，悄悄击碎了少年的心，又陪她纵身一跃，生死相随。
最后，也是那个夜晚。
少年平生第一次鼓足了勇气，问少女愿不愿意跟自己走，一切都是从那开始的。
叶晨忍不心神恍惚的笑了起来，情字不过十一笔，古来却不知多少人甘愿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只是，想到最近发生的事，他又忍不住感到深深的忧虑，深渊狱井的出现就像一个梦魇般萦绕在他心间。
他无声的想着心事，却没有注意到，此刻坐在他对面的少女，看他的眼神却也不知不觉变了，两人竟都一时失了神。
爱是秩序外的一瞬间。
如雾里看花，捉摸不透。
木木看着眼前少年变幻不定的神色，明明刚刚还一脸淡淡的喜悦，却又转瞬间变得忧虑重重，她忽然好像明白过来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了。
只可惜，那个人不是自己。
“师兄。”
不知多久，木木率先回过神来，她像是悄悄下定了什么决心，深吸了一口气后道，“叫令妹晚上过来找我吧。”
“啊？什么？”
叶晨如梦初醒，而后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不禁感到难以置信，又欣喜不已。
“此话当真？”
“我岂会拿这种事同师兄开玩笑？”
见木木神色认真，叶晨意识到她真答应帮忙了，但还是非常不解道：“我能问下，师妹为何改变主意吗？”
“我……我不想告诉你。”
木木眼神闪烁了一瞬，而后低头看了看时间，“我得回去工作了，还有病人等着我，先走一步，师兄不必送了。”
说完，她明显有些慌乱的离开了这里。
叶晨一头雾水，怎么也想不清其中的缘由，不过他一开始也做好了打算，要用什么去交换，以后再尽量弥补感谢对方就是。
“真笨，其实我也有很多事没带青瑶去经历体验过啊。”
他忽然自语道，刚才他心里想的却是这些问题，死直男似乎终于开窍了一瞬。
珍惜当下，珍惜眼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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