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底，钦慕没有接到穆熠宸的电话，倒是那天晚上看到一条他发的微信，跟她说他已经回城。
跟同事在一家很安静的酒吧里喝酒，聊天，听他们说他们生活中的趣事，钦慕总觉得像是在听天方夜谭，眼里会浮现出一些美好的画面，但是觉得那遥远的好像在不知名的天边。
而她的助理匆匆赶到酒吧，分了几张名片，上面印了中文名字，中意！
这两个字倒是很好看，也很好听，很得人心，大家都说他取的好，很有意思，钦慕却心里有点凉。
尤其是当看到他看着自己执着的微笑着的眼神，钦慕想到自己的前几年。
那时候她还以为自己跟穆熠宸已经达成共识，他们夫妻一心，再也没人能让他们分离，再也没人能迫使她不安。
她也曾想一直跟他往前走的！
她也曾想一直让他牵着手，随便去哪儿，有他在，她便什么都不怕。
可是，生活总是不尽人意。
不知道那些中年还在一起的夫妻，是怎么熬过了那么多年，是不是从来没有互相猜忌，是不是从来一心一人，还是经历种种，隐忍到那个年纪。
但是无论如何，她的人生，有她自己想过的方法。
离婚！
回城的时候已经是晚上，荣城机场下着小雪，因为冯芳华不希望让孩子在荣城见到她，她便直接找了家酒店，自然不能是AM。
她才刚在酒店入住，穆熠宸就给她发了微信：“回来了？”
“在酒店！”
钦慕洗完澡，回给他后就躺在床上望着屋顶的灯发呆。
“见一下，我也在。”
穆熠宸说道。
钦慕听到声音又拿起来看了眼，然后无奈轻叹：“我在机场附近的一家快捷酒店。”
穆熠宸看后眉头皱了起来：“准确地址！”
“明天，明天我们再见面详谈，现在有点累。”
钦慕发给他一句，然后就放下手机，又双手张开着躺在那里发呆，不久听到手机响她却没再理了，翻个身便轻易的睡着。
半夜里被子被轻轻地盖在身上，她继续熟睡着，只是床边的沙发里已经坐着另一个人。
以为千帆过尽，终究成为陌生的那个人。
钦慕早上醒来的时候只是觉得头疼，烦闷的翻了个身，却不料一睁眼就看到沙发里有个人，条件反射的立即就弹了起来。
那分明是个男人的身体，只是还没镇静下来，就发现是他。
钦慕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松了口气，却是又疑惑的皱着眉头。
他总不是坐在沙发里看了她很久了吧？
不对，重点是，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钦慕试探着问他，心想自己怎么不管在哪儿都能被他找到。
“这是在荣城。”
他淡淡的一声解释。
也是了，这是在荣城，他的地盘，他要找她。
“那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你昨晚抽过烟？”
穆熠宸没理她，只是转身看了眼放在她床头上的烟灰缸。
钦慕听到他的问题也不自觉的往那里瞥了眼，有句话脱口而出，却是不知道该哭还是笑。
“你以前也总爱睡觉前抽烟，现在不抽了？”
穆熠宸还是没回答她，只是幽深的眸子那么直直的睨着她。
谈起过往，他们可以说个几天几夜，为什么要提抽烟？
自从知道她染上了爱抽烟的毛病，他这阵子每次要抽又都扔掉，想起来她抽烟的模样，穆熠宸就觉得自己像是中了毒，有点难以下嘴，偶尔抽一根，不想她还好，一想她就得中断。
“怎么住在这里？”
既然她不想说正题，他便换了话题。
“不是怕住过去不方便嘛！听说你们这阵子感情进步飞速。”
钦慕的声音里略带俏皮，但是却难掩尴尬，抬手拢了下自己脸前的乱发。
穆熠宸看着她略带尴尬的模样，然后起身，走到窗子旁边去将窗帘拉开。
没有阳光，倒是不那么刺眼，钦慕下意识的看向窗外，好像在飘小雪。
“下雪了？”
钦慕问了声，声音不期然的沙哑。
“嗯！”
穆熠宸站在那里没回头，如今看这个地段，有些荒凉，但是，又跟他们此时的境况有点相同。
钦慕趁着他站在那里没动，便赶紧的低头整理了下睡衣，然后起床。
只是她才刚穿上一只拖鞋，抬眼就已经看他正对着她这边，所以……
钦慕一只脚慢慢踩在地毯上。
“你要是不介意，我先去洗漱？”
钦慕说了句，穆熠宸没吭声，钦慕当他是默认，赶紧将另一只拖鞋穿上，去洗手间。
她自己带了护肤品，自己在洗手间里胡乱忙活了一阵，确定自己还算整洁后，才又认真看着镜子里。
他大概昨天查到她的住房信息便立即赶过来了，钦慕不知道他为什么来的那么早，难道怕她反悔？
眸子里，渐渐地有些失落的东西。
想想纠缠了这么多年，以后终于要过清静的生活，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庆幸。
只是等她出去以后，却发现穆熠宸已经不再窗口，而是，躺在她的床上。
他睡着了？
钦慕站在门边，不自觉的步子就放轻了。
还没发觉，却已经叹息出声。
她穿着得体的坐在他昨夜做的地方，然后静静地观察着他睡着的模样。
他大概是困到极致，还是这一夜都没合眼？
不自觉的就想去研究他的模样，身子稍微前挺，双手手肘轻轻地压在膝盖上，视线无法再离开他那棱角分明的轮廓。
怎么，他好像也是瘦了呢？
天天都有那么标志的小美女陪着，不是应该很快活吗？
罢了！
哪里还管得了他过的好不好，自己先把自己的生活过好吧！
十点多，他醒过来，外面的雪已经停了。
钦慕打完电话从窗帘后面站起来，床上就没有他的人，钦慕有种捉迷藏的危机感，因为这个游戏，通常她都是输的那一方。
不过很快她就看到穆熠宸出来了，从洗手间。
难为他在这么破落的地方，竟然还睡得着，还能用那个看上去再普通不过的厕所。
“你醒了！我们走吧！”
她将手机收到裤子口袋里，脸上仰着象征友好的微笑。
穆熠宸没回应，只是刚好走到沙发那里，便替她拿了包。
钦慕站在那里一下子没跟上去，在发现他并没有发现他的举动有什么不妥的时候钦慕无奈的叫住他：“穆总！”
穆熠宸突然停住。
但是他没回头，钦慕的眼内情绪有些复杂，但是还是笑着大步上前：“包，我自己来拿！”
穆熠宸松开手，在她的手伸过去抓住包袋子的时候。
只是忍不住也轻笑了声，望着她那个背包：“里面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一条内裤算吗？”
钦慕笑称。
“什么颜色？”
“黑色！”
钦慕说着已经将包跨在肩上。
穆熠宸看着她许久，笑的意味深长：“你在考验我？”
“绝无此意，快走吧，等下民政局该关门了。”
钦慕说着便往前走，没有跟他再聊下去的打算，这种话题，聊着聊着，他们俩都非常熟悉那个套路。
两个人上了他新买的车上，钦慕坐在副驾驶，感觉无比舒服，然后多靠了靠，然后转头问他：“什么时候买的？”
“前不久！”
穆熠宸回答，发动车子，离开这一带。
钦慕心情还算不错的跟他往民政局的路，想着今天大概会很顺利，只要他们十一点前能到民政局，签个字分分钟就搞定了。
“怎么不问问欢欢跟橙橙？”
穆熠宸在路上问了她一句。
钦慕转眼看他，眼神短暂的空洞，之后微微一笑：“他们俩在爷爷奶奶身边，我自然是不用多操心了。”
“你倒是想的开！”
穆熠宸轻笑了一声，有点像是嘲讽的意思。
钦慕疑惑的看他，突然发现好像哪里不太对劲：“他们俩不好吗？”
“我们从爸妈那里搬出来了！”
穆熠宸跟她讲。
“搬出来？为什么？”
钦慕吓一跳，转过身特别严肃的看着他等待答案。
“妈送给陈小伊一条手链，欢欢不高兴便起了冲突，后来就搬出来了。”
穆熠宸说这话的时候抬眼看了看后视镜里，钦慕的表情显然很紧绷。
但是之后，紧张过后，又是失魂落魄的无奈。
“是吗？”
她的声音突然变的很低。
“现在张姐在照顾她跟橙橙，在市中心的公寓里。”
穆熠宸毫无保留的样子，又像是已经离婚的夫妻，还是好友那样，聊着一双儿女，也是今后他们唯一的话题。
钦慕听到他说两个孩子在公寓的时候心里不是没动，但是想到冯芳华的话，她还是有些胆怯。
“哦！”
她答应了一声，声音却已经低到骨子里去。
穆熠宸看着后视镜里那张失魂落魄的脸，便也没再说什么。
只是他们很快到了民政局，钦慕感觉车子停下，抬头的时候甚至觉得脖子僵硬，发疼，但是那不是重点，重点是，民政局好像，关门？
钦慕推开车门出去，只以为自己视力有问题，只是跑上那几个台阶，走到门口。
是真的锁着门。
她转头，看着下面那辆车依旧停在那里，只是穆熠宸却没有下来，他是早就知道，还是视力好？
钦慕心里突然有点没着没落的，环视四周，她突然有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在这里。
只是后来她还是回到车子里。
“先回公寓去，吃过午饭再说。”
“不！再说都没有意义，你不是认识民政局的人吗？你打个电话叫他们来给我们办理下手续不就是了？”
钦慕眼神急切的望着他对他提议。
“你就差这点时间？”
穆熠宸转头，冷眼看着她问，是的，他不喜欢她总是将这件事看得太重。
“不然呢？我这么远跑回来不就是为了跟你离婚？”
钦慕觉得搞笑，是他给她发的信息。
“我以为你至少会想见一见穆程欢跟穆程阳。”
他发动车子调头离开，但是冷峻的脸上，钦慕分明很恼火却是把心头的那把火给硬生生的压了下去。
见他们姐弟？
她又怎么会不想。
穆熠宸，你可知道，你母亲拜托我不要去见他们姐弟吗？
一个当母亲的，见自己的孩子还要经过别人的批准，这已经够悲惨了。
钦慕苦笑了一声，双手纠缠在一起，用力的揉搓着。
低着头不再抬起，因为眼睫上，早已经染了一层雾气，很厚重。
车子快到公寓的时候钦慕才又开口：“我不去了，不去见他们。”
她的声音很低，穆熠宸也停了车，只是她想要推开车门下去的时候，车门却被他先锁上。
钦慕疑惑的转头看他，已经眼泪汪汪，却又带着某种倔强。
“你给我打电话是因为妈给你打电话叫你跟我提离婚，她还不让你回来见孩子？”
穆熠宸望着前面的路，眼里尽显冷漠。
钦慕沉默了片刻，因为她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想多了！”
她想了想，低声说道。
钦慕心里想，作为一个儿媳妇，她真的觉得自己做的足够可以了，只希望以后，她们婆媳不再是婆媳，也不至于让冯芳华恨她到咬牙切齿，至于陈小伊会不会有孩子，她相信冯芳华应该都会依旧疼她儿子跟女儿的。
“如果我跟你说是妈亲口跟我承认了呢？”
穆熠宸笑了一声。
“从来都是，任何一个人在你心里的位置都要比我重，如今，连孩子也比不过了吗？”
穆熠宸问她，终于又肯看她，只是却那么绝情。
钦慕也看他，她也有些不懂，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两个人就那么四目相交着，像是有诉说不完的恨，有用不完的力气，在拼一场，不知道因何而起的战役。
钦慕还是瞪不过他，只是转头看向窗外的时候，眼泪已经不听话的跑出来。
“我还能怎样？你们母子一定要把我逼成这样，人人都说我狼心狗肺，连孩子都不要自己在国外逍遥，这是我要的吗？你想想是谁逼我走的？是谁不让我见孩子的？还有爸妈跟爷爷，我，我怎么跟他们争啊？”
她不知道怎么的，突然的一阵委屈上来，眼泪也冒出来在他面前，就那么硬生生的把她的整张脸都打湿了，她的声音颤抖，她激动的快要不能自己，完全不能自控的质问他。
“为什么不能？拿出你要跟我离婚的魄力来，有什么事情你这个狠心的女人做不出来？你委屈吗？你不想想你自己本身就是他们说的那种人，自私自利，冷漠无情，从来都是以自己为中心，我跟孩子在你心里到底算是什么？”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解开的安全带，但是很快她便被他结结实实的抓着肩膀，她感觉自己肩膀上的骨头都要碎了，可是他的愤怒却总能盖过她的。
钦慕觉得自己就像个落魄的丧家犬，真的是又可怜又没用，不自觉的就抬起手来，将自己满是泪痕的脸用力的挥舞了一巴掌。
“你们什么都不是，行了吗？”
她一字一句的，好不容易从牙缝里倾吐出来，用尽了全部力气。
穆熠宸却是突然丢开她，发动车子安全带都没有绑就一下子离开了那个地方。
而钦慕更是不争气的在车子里啼哭起来，心里隐忍了不知道多久的委屈又再一次爆发。
有时候越是不想在一个人面前做某件事，可是却又唯独在他面前才能做。
但是这如何能否认都是穆总的功劳呢？
——
“先回公寓，既然回来了，便留下来陪他们姐弟过年，我们离婚会牵扯很多财务的事情，得另找时间详谈。”
后来车子停在公寓的地下停车场，穆熠宸已经又是那么冷面兽心的，不，冷静睿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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